当翻过群山

清晨五点半，林小雨己经背着书包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十一月的寒风刮过她的脸颊，带着刺骨的冷意。

她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棉袄，这是姐姐穿剩下的，袖口己经磨出了毛边。

天还没完全亮，手电筒的光在崎岖小路上摇曳。

要走一个半小时才能到镇上的中学，这是她日复一日的路程。

“小雨，等等！”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磊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是村里唯一和她同校的男生。

“给你，还热着呢。”

陈磊从怀里掏出个烤红薯，塞到小雨手里。

小雨犹豫了一下，红薯的温暖从手心首达心里。

“你又偷拿你家的红薯，被你妈知道又该骂你了。”

“没事，地里多的是。”

陈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和小雨并肩走着，“昨天数学作业最后一题你做出来了吗？

我怎么算都不对。”

小雨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两人就着手电光讨论起来。

这是他们早晨路上的常态，互相考问知识点，检查作业。

快到学校时，几个镇上女孩看见他们，故意提高了音量：“哟，山沟里的又来了，一身红薯味。”

“离她们远点，听说她们头上长虱子。”

小雨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陈磊想冲上去理论，被她拉住了。

“别理她们，快上课了。”

教室里，小雨坐在最后一排，那是老师安排给“差生”的位置。

尽管她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但就因为她来自山村，班主任认为“农村孩子后劲不足，迟早会被城里学生超越”。

语文课上，新来的代课老师让每个人说说自己的梦想。

轮到小雨时，她站起来，清晰而坚定地说：“我想考上北京的大学。”

教室里顿时一片嗤笑声。

“就你？

别说大话了！”

“山里人能读完初中就不错了。”

代课老师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安静，然后对小雨点点头：“很有志气，但要付出很大努力。”

小雨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坐下。

她早己习惯了这种嘲笑，每一次都像一根针扎在心里，却又暗暗坚定了她的决心。

放学后，小雨刚要离开，班主任叫住了她。

“林小雨，你爸妈来学校了，在办公室。”

小雨心里一沉。

父母从不会无缘无故来学校，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办公室里，父亲搓着粗糙的双手，母亲眼神躲闪。

班主任开门见山：“学校建议小雨转到职高学技术，她成绩虽然不错，但家里条件这样，不如早点学门手艺。

有职高愿意免学费接收，这对你们家是个好机会。”

父亲低着头：“老师说的是，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小雨如遭雷击，眼泪瞬间涌上眼眶：“不！

我要考大学！

我能考上！”

班主任叹气：“小雨，你要现实点。

就算考上大学，你们家负担得起学费吗？

不如早点工作挣钱。”

“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我可以打工挣生活费，我一定能行！”

小雨几乎是在哀求。

父亲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无奈有心痛，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回家的路上，父母沉默不语，小雨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知道父母不容易，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她早该分担负担。

可是大学梦是她黑暗中唯一的光，她不能放弃。

那晚，小雨没吃晚饭。

她躲在屋后的小山坡上，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

山那边是什么样子？

她想象不出，但她一定要去看看。

“给你。”

突然，一个温热的馒头递到面前。

陈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在一旁坐下。

“听说你爸妈要你读职高？”

小雨哽咽着点头。

“那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

小雨的眼泪又涌出来，“但我真的想上大学，想去山外面的世界看看。”

陈磊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我支持你。

你是我们村学习最好的，你要是都出不去，我们就更没希望了。”

“可我爸己经答应了老师...还没定的事就有转机。”

陈磊突然站起来，“走，找我爸去！

他是村长，说不定能劝劝你爸妈。”

小雨犹豫着，被陈磊一把拉起。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长家走去。

村长老陈听了他们的请求，抽着旱烟沉思良久。

“小雨啊，你是块读书的料，我们都知道。

但你家的情况...”他叹了口气，“这样吧，明天我去和你爸妈说说。

要是你真考上了县一中，村里可以资助一部分学费。

但剩下的，得你自己想办法。”

一线希望的光芒照进了小雨心中。

她连连鞠躬：“谢谢陈叔！

我一定努力，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那晚入睡前，小雨在日记本上写下：“他们笑我是山里的孩子，说我不配有大梦想。

但终有一天，我会翻过这群山，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惊讶。

我要证明，出生不能决定命运，努力可以。”

窗外，星星点点，仿佛远方世界的灯火，等待着她去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