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聘时以为是贴身秘书，去了才知道是看别墅。
老板自己盖的，在半山腰，中西结合，不长住，一个月顶多来两三趟。
别墅里除了我，还有个闷葫芦司机，俩二十多岁的保姆，一个稍大点的，一个稍小点的。
我的活很杂，早中晚巡逻三次别墅、看监控，照料花草，归置酒窖和书房。
整理书房时，我会留意哪些文件被动过，哪些书被抽出来又匆忙塞回去。
查看监控时，每个人的小动作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司机老王管三台车，保养擦洗全归他。
大小保姆负责打扫，床单三天一换，规矩挺死。
刚开始那阵，大伙装得跟劳模似的。
老王每天早上出门热车能热一两小时，说让发动机保持最佳状态。
大小保姆擦地能跪地上，连床底都擦得锃亮。
可日子一长，又没人考核，全懒成了泥鳅。
人就是这个样子，不能全靠自觉。
老王整天不见人影，车早出晚归，常常后半夜才回来，一身酒气。
大小保姆更绝，打扫卫生磨洋工，动不动就把房门锁起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劝过他们，司机嫌我多管闲事，俩保姆问我算老几?
一天晚上 12 点，老板电话说二十分钟后到别墅。
我赶紧叫人，司机不在，打电话也不接。
更要命的是，俩保姆竟然用主卧的按摩浴缸泡澡，我冲进去的时候，小保姆正往大保姆胸前打泡泡。
我急了，催她俩赶紧收拾干净，别连累我丢工作。
因为面试的时候，老板说过，我们四个人就是一个团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抓紧巡了一遍别墅，确认无误，就站在大门外等。
外面就一条路，站门口能看见来车。
这时路口车灯晃过，一辆黑色奔驰准时拐了过来。
我心提到嗓子眼，车慢慢停下，正要开门，突然一只手抢着开了。
一回头，就见司机不知啥时在旁边，俩保姆也穿戴整齐站门口了。
老板下车，瞅了瞅我们，他带酒气，但眼神清醒，冲我们笑了笑，径直进屋。
客厅里换了睡衣，靠沙发刷手机，电视放着新闻。
我殷勤地问老板要不要喝醒酒汤?他头也没抬，说想喝茶了。
茶泡好递了过去，我就站在两米半远的地方候着。
这个距离是我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既保持距离感，又能两步走到他身边。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新闻主播的声音，还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突然，老板浑身猛地一抖，跟被电打了似的，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在茶几角上。
咚
一声闷响，然后就不动了。
我吓了一哆嗦，赶紧扑过去，伸手一摸他鼻子。
卧槽，没气了
你能想象吗?
你拿着高薪，还没人管，正偷着乐呢，老板突然就嘎了
我学过急救，撅着屁股给老板做心肺复苏，嘴里直嚷嚷让司机赶紧打 120。
可按了十分钟，老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连瞳孔对光的反射都变得迟钝了。
我急得冲司机吼，让他催催 120 到哪儿了。
可一抬头，却见司机站在旁边没动，说他压根没打 120。
我当场愣住，直勾勾盯着他，他下句话更让我懵了
我怀疑是你泡的茶有问题。
我脑子嗡一声炸开了: 你他妈胡说什么可别乱栽赃
司机没接话，往旁边挪了半步，正好挡在我和老板中间。
刚才老板还好好的，喝了你的茶就没气了，你是不是往茶里放东西了?
我脑子转不过弯，这时候不该先救老板吗?怎么先扯到我杀人了?
我直起身，瞅瞅司机，又看看吓得缩成一团的俩保姆。
老板死了跟我有关系?栽赃也没这么栽的啊
后脖颈子唰地冒了层冷汗。
我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老板，他手还保持着握杯子的姿势。
随后又瞥了眼茶几，那玻璃杯还冒着热气，几片碧绿的茶叶在水里漂着，跟平时没两样，可这会看在眼里，咋看都像有毒。
我赶紧自证: 真不是我我要真想下毒，能当着你们的面?那也太蠢了吧
司机却笑了: 都说越危险的杀人方式越安全，咱们报警吧
俩保姆连忙附和: 对对，报警，赶紧报警
司机掏出手机，在我眼前解锁。刚按完11两个数字，我跳起来一把按住他的手。
等等
泡茶的山泉水是你天天去拉的，书房归我管，卫生是俩保姆打扫的要是老板的死真跟茶有关，你们仨也跑不了
话刚说完，司机愣了，俩保姆也僵在原地，不知道在想啥。
司机盯着我: 你想说啥?
我清了清嗓子: 你们想想，找份高薪工作不容易吧?一个月两万，一年可是二十四万呢
王哥，你以前给上一个老总当司机，累死累活还天天加班，最后还欠着三个月工资。
俩妹子，看你们刚毕业没几年，还是学文科的，换份工作还能拿到两万一个月?
三个人同时看向我。
我咽了口唾沫接着说: 警察来了肯定得调查咱们，这种猝死的事，就算查清楚了，传出去也不好听。以后还有老板敢用咱们吗?谁愿意用沾过这种事的人?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老挂钟哒哒地响。
突然当的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凌晨 1 点了。
司机啪地锁了手机，我暗暗松了口气。
那你想怎么样?
我咽了口唾沫: 老板躺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别着凉了，咱们先把他抬到床上去吧
我的计划很简单。
先把老板的尸体挪到床上，等明早我们去叫他，才发现怎么都叫不醒，这时候再打 120。
司机和保姆犯嘀咕，问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我解释说，咱们假装老板是夜里猝死的，真有人问起来，就说他回来喝了杯茶，看了会儿电视，就回屋睡了。
三个人琢磨了一下，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抬老板上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 你们四个是团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会这话，倒像是他的诅咒。
死人比活人沉。
要说醉酒的人难弄，浑身软塌塌的，没处受力。可刚断气的人，也软乎乎的，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还有，我抱着他腿的时候，明显感到他抽搐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但是没敢给他们说，全当是尸僵前兆，跟青蛙反射弧实验一个道理。
四个人回了客厅，开始合计对策。
刚才还凶巴巴的司机，这会儿语气软了不少，还带着点焦虑。
两个年轻保姆先前还嘻嘻哈哈，刚才看我跟看杀人犯似的，这会儿瞅我的眼神，倒带了点依赖。
我看着他们仨，突然觉得挺好笑。
这三个人要是身上没点别的事，凭我刚才那番话，换作正常人肯定不会答应
可他们居然就配合了，看来根据我这三个月的观察，猜得九不离十。
特别是司机一开始那反应，更让我断定他身上的事小不了，大到说不定早就盼着老板死了。
而那俩保姆身上肯定也有事，还跟老板脱不了干系。
歇了会儿，我开始指挥打扫卫生。
先收拾茶几和客厅，茶叶罐里的茶叶我没动，怕明早真来警察，发现茶叶没了反倒起疑。
不过我心里有数，茶叶肯定没事，五千块一斤，我每次整理书房都会偷泡几口。
山泉水更不会有问题，我们天天喝的就是这个水。
唯一说不准的是那只茶杯，可我现在也拿不准老板到底咋死的，是中毒还是心梗啥的。
不过我估摸着是心梗，老板进客厅时捶过背，说前几天打网球扭着了，这两天疼得厉害。
可我瞅他捶的那位置，倒像是心梗常疼的地方。
收拾干净后，司机和俩保姆问我接下来咋办?
我反问他们: 平时你们遇见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司机愣了: 我哪见过死人啊，哪知道该干啥?
俩保姆也跟着一起点头。
我说那好，一切都听我的
司机懵了，俩保姆脸却红了一下，尤其是那个稍小的，脸直接红成了桃子。
我心里疑惑，你俩脸红啥?
不过我也不管她们为啥脸红，接着吩咐。
王哥你是不是该去看看车，保证明天能顺利出车?
俩妹子是不是该准备明早的早饭，黄豆泡上，万一老板想喝豆浆；杂粮米也泡上，万一他想喝杂粮粥，老板不就爱这口粗粮碳水嘛。还有老板换下来的衣服，是不是也该洗洗?
三人一听，都点头说对。
我安慰大家: 就当老板没死，只是睡着了而已，你们一定要自我洗脑，老板没有死
他们点点头，开始各忙各的。
安排完他们，我也有自己的活。
去书房归置了归置，又去酒库检查了恒温系统，最后绕到别墅外头，看了看各个摄像头和红外报警装置。
忙完这些回客厅，见他们三个也忙完了，正凑在客厅里。
我问咋不回屋睡?
三人愣了下，往楼上指了指，说哪敢睡啊。
我叹口气，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换谁都睡不着。
正沉默着，墙上的老挂钟当地一声响了——凌晨 2 点整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怕的不是这钟声。
怕的是，这钟平常根本不响，今晚怎么就突然响了起来
为了缓解气氛，我提议玩个游戏。
三人齐刷刷看我，一脸纳闷。
我说闲着也是闲着，玩把真心话大冒险吧。咱们成为同事都三个月了，也该互相摸摸底，真等警察单独问话，也好有个谱。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点头。
规则很简单，一副扑克，四个人各抽一张，最大牌问最小牌一个问题，问完了，最小的洗牌开始下一轮。
我拿出一副扑克，洗了好几遍，先递给司机王哥，再递给俩保姆，最后自己抽了一张。
我掀起一角瞅了瞅，是红桃 K。王哥有点紧张，看样子怕被提问。
果然，他抽的是最小的。
我问: 王哥是怎么来这里当司机的?
他看了看我，又扫了眼俩保姆，说: 上一任老总卷钱跑路，那天还是我送他去的机场，后来才知道他跑了。
他越说越气: 后来这老板招人，我就来了。
我笑了，瞅着他: 你没说真话吧?这可是真心话大冒险哦，得遵守游戏规则。
他愣了下，挠挠头: 行，说实话。上一任老总跑路前，我瞅着不对劲，赶紧给对手报了信，那对手就是现在的老板。他挺高兴，就把我收下来，搁别墅里干活。
我点头: 这才对嘛。
第一轮结束，王哥松了口气，赶紧拿过牌洗牌。
抽牌时巧了，我还是最大的，小保姆抽到最小的牌。
我接着问了同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来这里当保姆的?
小保姆刚要开口，稍大的保姆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
我说: 哎哎哎，讲规矩啊。
小保姆脸又红了，小声说: 其实……我是被骗来的。找不着工作，说这儿工资高，来了才知道是当保洁。
大保姆长出一口气，可司机在旁边不乐意了: 哎哟，我都掏实话了，你咋还藏着掖着?都这节骨眼了，还遮遮掩掩的。
小保姆一愣，看了眼大保姆，咬咬牙: 其实……我是老板的情人，一个月两万，算是包养。
司机眼睛都直了，眼神有点发飘。
小保姆低着头，满脸通红，赶紧拿过牌洗牌、抽牌。
这轮依旧是我最大，轮到大保姆最小了。
我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大保姆翻个白眼，回答得很干脆: 我也是老板的情人之一。你满意了吧?
我点头，挺满意的。
闹了半天，司机是老板安在对手公司的内鬼，俩保姆都是老板的情人。
大保姆一脸不服气，一边洗牌一边瞪我，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成觉得我出老千。
她把牌洗了一遍又一遍，这把轮到我抽了最小的，大保姆抽了最大的。
她美得不行，另外俩也觉得解气。
她胸脯挺得老高，也问了我同一个问题。
我实打实说: 上一家公司黄了，看见这儿招秘书，就来了。
他们仨眼睛瞪得溜圆，明显不信。
大保姆啪地把牌一扔: 你没说实话不玩了，没劲，等着警察来算了
我一边捡牌一边说: 我说的真是实话，能找着这份工，全是碰巧。
司机大哥头一个不依: 你以前到底干啥的?
我答得干脆: 就是当秘书的啊。
小保姆也追问: 那你来了这儿，就没觉得有啥不对劲?
我愣了下: 有啥不对劲的?我以前那老总，在外头也有秘密别墅，里面也养着情人和司机呢。
司机尴尬地笑了笑，大保姆听着更不乐意，催着我赶紧洗牌。
这轮抽牌，司机成了最小的，小保姆最大。
她琢磨半天，大概是年纪小太单纯，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王哥，你当内鬼，就不怕遭报应吗?
司机大哥愣了愣，我还以为他要发火，没想到他笑了: 小妹子，这叫啥报应?上一任老板卷那么多钱跑路，坑了多少人?我这是惩恶扬善。
大保姆在旁边嚷嚷着赶紧洗牌，看那样子是打算针对我问点实在的。
眼下这局面，他们仨明显是一伙的，就我一个外人。
新一轮抽牌，轮到我最小了。
这次是司机发问，他盯着我: 行，秘书是吧那你刚才为啥拦着我报警?你心里是不是有鬼?或者……你知道老板咋死的?
我笑了，是时候该给他们上上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