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我想好了，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陈岩的声音很平稳，但每个字都像是从深不见底的发射井里捞出来一样，带着一股金属般的沉重和决绝。
技术中心主任何卫国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倚重的特级技师，心中百感交集。这个男人，是整个基地的定海神针，是所有技术难题的终结者。
“老陈，你再考虑考虑，或许……”
“没有或许了。”陈岩打断了他，目光投向墙上那幅巨大的战略地图，“20年了，我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技术员，有的来了两年就评上工程师，有的干了五年就成了高工，可我呢？还是个一级军士长。我老婆一个人拉扯着女儿，女儿今年都15了，马上要中考，我在电话里听着都觉得陌生。”
何卫国沉默了。他知道，陈岩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枚滚烫的弹壳，烙印着现实的残酷。
这个曾经在一次关键演习中，凭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项目的技术兵王，如今却因为迟迟无法突破那层无形的天花板而心灰意冷。
地下指挥中心里，恒温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厚达百米的岩层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但陈岩心里的那场风暴，却比任何台风都猛烈。
01
深山腹地的战略导弹基地，没有清晨和黄昏，只有值班表上冷冰冰的24小时循环。当生物钟提醒陈岩新的一天开始时，他已经在核心设备维护区连续工作了四个小时。
他戴着特制的护目镜，专注地检查着一组复杂的电路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从20岁入伍到现在40岁，人生最宝贵的二十年，都献给了这片代号为“东风”的地下迷宫。
“陈师傅，该换班了。”
新来的技术员小张端着一杯热水道。这个刚从国防科技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来到基地才半年，对陈岩的崇拜已经写满了整张脸。
陈岩点点头，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但异常明亮的眼睛：“记住，A-3区的振动频率监测要加倍小心，任何超过0.01的波动，都必须立刻上报。”
“是！陈师傅！”小张挺直了腰板，像是在接受将军的指令。
走出维护区，穿过狭长、冰冷的金属通道，陈岩遇到了老战友周海。
老周是技术主管，比陈岩早来基地三年，现在是三级技术主管，也是陈岩在这里唯一能说上几句心里话的人。
“老陈，听说你去找何主任了？”老周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复杂的关切。
陈岩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起把青春埋在这深山里的兄弟，点了点头：“我把退役报告交上去了。”
老周愣住了，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真的想通了？”
“想通了。”陈岩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但老周能感觉到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能再拖了。昨天女儿在电话里哭，说她们班同学的爸爸，不是会修电脑，就是会开车带她们去郊游，而她的爸爸，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同学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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