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只是想借着我的帮助离开这里,他不会杀我这个姐姐的。
但心里,有一股冷风伴随着他的话而吹入,冷得我有些哆嗦,就如瞬间经历一场冬雪。
看了他的眸好一会儿,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但没看出杀意,心儿稍微安定。
可胡老道却不安定了,“等等。慢着。”
“嗯?”云生鼻孔的轻哼令我有些不适。
胡老道却急得在浮尘上打转,“别,别,你要走你走,我让开行不行。”
说着,就驱使浮尘闪到一旁,位我们让出了一条道。
与其说是架,不如说是扶,总之,我们在胡老道的横眉怒目之下,无所畏惧地出了莲池。
出了莲池后,云生趴在我肩膀上的胸膛离开,但搁在我脖子上的石块仍然冰冷,我疑惑地向他望去,他笑了笑,说,“那阵法着实厉害,竟然压制得我呼吸困难。”
瞬间明白,现在出了阵法,云生的身子恢复了些,现在能行动自如了。
停顿了一下,云生对紧紧跟在我们后面的浮尘说,“去山顶。”
胡老道听后,雪白的眉毛狠狠向上扬了扬,竟然挤出了很搞笑的三角眼,然后一咬牙,“行。但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本半仙儿可饶不了你”
长袖向后一甩,带得空气一阵呼呼的闷响。
待胡老道飞到山顶,云生问我,“姐姐,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想了想,又想了想,问出了两个连我都想抽自己两巴掌的问题,“你恢复正常了吗?会突然犯病吗?”
他也想了想,说,“感觉现在我的身子是我自己的,但是,总感觉有一股力量要从我丹田冲出。”
“那……”
“姐姐,刚才莲池之上,我发现胡老道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盯着你,他那漫不经心的举止只是在掩饰虚伪的内心,我于是猜想他很在乎你,而且不是一般的在乎;后来一试,他果然怕你出什么意外。”
我微微惊讶,他分析得很有道理。
云生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被尸毒重新控制,既然如此,你还是暂住在道士家安全,毕竟他是人,他不会伤害你。”
我想了想,点点头,又问,“那你要去哪里?”
“去深山之中观察观察,看能不能将尸毒全部炼化。姐姐放心,如果不能成功炼化尸毒,我就躲在深山之中不出去,保证不会为祸人间,”他说着,将手伸进自己的胸膛,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根雪白的羽毛和一根雪白的线,他将羽毛缚线戴于我脖颈,这才继续道,“姐姐且把这个收好,待我成功之日,会循着羽毛来找你的。”
“嗯。”
挥手道别,清风习习拂面冷,杨柳花开一场香。云生,一路走好。
他肩膀颤动了一下,大大的白羽翅膀展开,腾空远去,可他没飞出去多远,一个不明物体就跟着他而去,细看之下,竟然是道士的浮尘
不好胡老道这家伙忒不道德。
灵光一闪,冲天上的浮尘叫道,“站住我可要自杀了”捡起地上的石头,尖端指向自己的喉咙。
浮尘停顿了一下,胡老道或许在思考。
不能留他思考的时间将尖端朝自己脖子抵了抵。
继续道,“快下来,否则我自杀三、二……”
“慢着,我我……我下来,你住手。你……”
胡老道没好气地飞了回来,云生云生逐渐飞出东羽山,一道亮线好像追随云生而去,细看去,却不见了踪影,再看去,一道红影在云生身后晃动了一下,随即云生身后炸开了朵蘑菇云。
云生?云生……他不会出事了吧?
再细看去,云生在空中下沉了几秒,许是哪里受伤了;我的心沉到了嗓子眼,抬眼看见老道士得意的微笑,这笑里藏刀忒明显就知道胡老道这只老狐狸不会轻易放过云生的可是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正当我拼命向云生坠落的方向跑去时,云生竟然奇迹般地又扑腾这翅膀继续飞翔而且转眼已化为一个小点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真快
怎么回事?转眼看见胡老道咬牙切齿的表情,我瞬间安心,云生肯定没事。
此刻,灰白色道士服立在我面前,如果不是领带顺下的那一带长长的蓝色,整个人真像个尽职尽责白衣天使: 胡子眉毛睫毛头发,白得尽职尽责。
好像哪里不对,他眉间愠怒,好似有一团即将喷涌的火焰
他生气了。
胡老道收起浮尘,就来夺我的石头,我闪身躲开,却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向下摔去。
糟糕
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唉,我本身也没有痛觉;我想表达的是,我迟迟没有落到地上。
微微睁眼,对上一双透亮清明的眼眸;似有一瞬间含情脉脉、秋波传情,眨眼却见他心不在焉、黯然神伤。
原来是胡老道,这老东西,雪白的长胡子弄得我脖子有些痒。我惊讶道,“你……”
“我怎么?不满意啊?”胡老道趁我不注意,一把夺过我握在另一只手掌心的石块,扔进了一旁不知名的花丛,这才哼哼道,“那我放手了,你自己爱睡哪睡哪。哼。”
“唉。等等。”
可是已经晚了,胡老道竟然真的放手了。
我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没有疼痛,我是一个没有痛觉的人,只是胡老道这家伙忒欠揍。
我翻身起来,他正背对着我,转过去看看,原来正在用白帕子擦拭着手指呢,嘴里还嘀咕着,“你这身衣服也太脏了吧,看这白帕子上厚厚的一层灰。”
“嫌我脏是吧?那我走。”
“唉唉唉,你去洗洗就不脏了。”
“我可不敢把你们东羽观的水给洗脏了。”
“……”
才不管他,在这呆着,不被他折腾死,也要被他气死
转身就走
腰间一股大力传来,低头瞅瞅,原来是无数白丝缠绕腰间还没等我挣扎,身子就腾空飞起
这是?
灌入鼻腔的冰冷,令我有些窒息奋力扑腾着,挣扎着终于沉入池底
微微涟漪传来,胡老道是身影浮现在水面,“竟敢与贫道作对,找死”
他脾气咋这么大呢?不就放走了一只会飞的僵尸嘛
这是要折腾死我啊?
挣扎着向上伸出手,“不要,我不会游泳啊”可声音出了嘴却成了咕噜声。
姐就要这么死了吗?不被鬼杀死,不被僵尸咬死,不被大火烧死,竟然被这柔弱无力的水给淹死了?
当冰冷的池水即将完全侵蚀我意识之时,艰难地向上最后一次伸手,我真不会游泳啊
水面,人影晃动一下。
一根有着三两片绿叶的树枝向我伸来,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树枝,朦朦胧胧感觉身子被拽回岸上,咳出了几大口水,眼前的光影才渐渐聚焦成胡老道那白里透红的面庞。
这老家伙这般折腾我?可消气了?
抬手去揪胡老道的胡须,却被那老家伙躲开了。
我眨巴着水雾朦胧的眼睛,顺着胡老道挥浮尘的方向,好像有一道红色的鬼影晃过,伴随着一声闷哼,一晃而过,是红衣么?
揉了揉眼睛,那边什么也没有,或许是我看错了吧,东羽山乃胡老道的家,红衣那只凶鬼怎么敢贸然向前呢。
胡老道缚手背立,冷冰冰地说道, “命中注定该有此一劫,终归逃不掉,只怪贫道放不下。”
这老家伙可真奇怪,刚才急急回转怕我自杀, 现在又差点把我杀死。
他到底要不要杀我?
或者说,他只要我活着, 不管我开心与否。
“走了,回东羽观,那俩徒儿应该已做好饭菜了吧。”
胡老道说完,也不看我,自顾自地朝山上走去,这次也不使用浮尘, 好像是欣赏沿途美景,又若是回味曾经点滴。
我摸了摸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 很不好意思地跟了上去,要走也要吃饱了饭再走, 刚才那个鸭腿儿还不够塞牙缝呢
于是,从广场到山顶, 被我这只落汤鸡踩了一串湿漉漉的落魄脚印儿。
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呼唤着我的噗噗直跳的心。
向身后望去, 是红衣他正在另一座山上向我挥手
他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他正在向我所在的山飘过来
呼唤胡老道叫他往我手指的方向看,可胡老道眨巴着眼睛说, “没看到。”
再看去,哪里还有红衣的踪影,只是红衣刚才所在处冒出一团蘑菇云,伴随一声轰隆闷响。
这让我想起云生走时胡老道的攻击所化作的蘑菇云,不知为何,感觉脑袋嗡鸣好死千万只蚊虫飞过, 连心跳也暂停了一下。
警惕地问胡老道,“你刚才动手我手底逃脱。”
他可是鬼王, 怎是你随随便便一招就能制服的存在。
不知为何,我心情轻松许多,夕阳澄黄的光辉照得大门铁环泛起悠悠光泽。
胡老道用被白巾包裹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推开“东羽观”大门。这才嫌弃地把白巾扔一旁的木桶里。
进大门前迟疑了一下,往身后望去,没有看见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