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小夫妻墨一一

天光还未大亮，清河村仍笼罩在一片淡青色的晨雾中。

几声零星的鸡鸣从远处传来，间或夹杂着谁家推开木门的“吱呀”声响，像是这静谧清晨最先醒来的音符。

许家的灶房里己经飘起了袅袅炊烟。

林秀儿蹲在灶前，小心地将一把干稻草塞进灶膛，火苗“噗”地一声窜起来，映亮了她新嫁不久尚带几分稚气的脸庞。

她拿着火钳调整了下柴火的位置，这才起身掀开锅盖，一股白汽腾空而起，米香随之弥漫开来。

“起来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秀儿头也没回，嘴角却先弯了起来。

许青山站在灶房门口，一边系着衣带一边深吸了口气，“真香。

昨晚梦里就惦记着这口粥了。”

秀儿回头瞥他一眼，笑道：“梦里还惦记粥？

莫不是梦到哪个仙子，倒拿粥来搪塞我。”

“天地良心，”许青山走上前来，就着秀儿手中的勺子尝了一口粥，“仙子哪比得上我娘子手艺。

这米粥熬得稠稀正好，米香都熬出来了。”

“去去去，还没刷牙呢就尝。”

秀儿轻拍他一下，眼里却满是笑意，“洗漱了再来吃。

我炒个鸡蛋，拌个小菜就好。”

许青山应了声，舀了瓢水到院中洗漱。

清凉的井水扑在脸上，顿时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

他望着这个己经住了三个月却仍觉新鲜的小院，心里涨满了一种踏实的欢喜。

成亲前，他一个人守着父母留下的这两间瓦房和一个院子，每日下地回来，冷锅冷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如今院子里晾着秀儿昨日洗的衣裳，墙角整整齐齐码着她拾来的柴火，窗台上还摆着几个小陶罐，里头种着不知名的野花，虽说简陋，却处处透着过日子的热气。

洗漱完毕回到屋里，秀儿己经将饭菜摆好了。

一碟黄澄澄的炒鸡蛋，一碟淋了香油的咸菜，两碗冒着热气的米粥，简简单单，却勾得人食指大动。

“今儿个先把东头那块地翻了罢？”

秀儿一边布菜一边问，“我瞧昨日李婶家己经开始下种了。”

许青山点头，“正是要翻。

那地肥，翻好了先撒一波春菜籽，等长起来了，水稻秧苗也该能插了。”

“那我得空去李婶家学学怎么腌春笋，昨日听她说正要腌呢。”

秀儿眼睛亮亮的，“她说教我做，做好了开胃下饭。”

许青山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蛋，“好啊，你多学点，我有口福。”

两口子说说笑笑吃完了早饭，碗筷收拾停当，太阳己经升起来了。

金色的阳光穿透晨雾，洒在院中的老槐树上，嫩绿的新芽仿佛镀了层金边。

许青山从杂物房里取出犁具，秀儿则拿出种子袋和小锄头。

“这犁头好像有些钝了，”许青山检查着农具，“得空得找王铁匠打磨打磨。”

秀儿凑过来看了看，“先使着罢，明日不是要赶集吗？

顺便带过去。”

许青山应了声，扛起犁具。

秀儿锁好门，二人一前一后朝着村东头的田地走去。

清晨的清河村己经活泛起来。

路上遇到几个同样下地的村民，互相打着招呼。

“青山，秀儿，这么早啊！”

扛着锄头的张老汉笑着招呼。

“张叔早，您老更早呢！”

许青山应道。

“人老觉少，不如你们年轻人贪睡。”

张老汉打趣道，又看向秀儿，“新媳妇勤快，青山有福气啊！”

秀儿抿嘴一笑，略有羞涩。

一路寒暄着到了自家地头。

许家的地约有两亩，位于小河畔，土地湿润肥沃，是村里数得上的好地。

许青山套好犁具，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开工！”

老黄牛慢悠悠地迈开步子，犁铧插入泥土，翻起一道道深褐色的泥浪。

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春天特有的生机。

秀儿也没闲着，她沿着田埂检查土壤情况，偶尔弯腰捡出较大的石块扔到一旁。

发现有几处地势较低容易积水，便默默记下，想着得提醒青山稍加平整。

太阳渐渐升高，许青山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秀儿走到田头拿起水壶，朝他招手。

“歇会儿喝口水罢！”

许青山停下犁，走过来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长舒一口气，“痛快！”

秀儿拿出汗巾给他擦汗，看着己经翻好的一大片地，满意道：“照这速度，上午就能翻完了。”

“下午松松土，明天就能下种了。”

许青山说着，眼睛亮起来，“今年天气暖得早，收成肯定好。”

休息片刻，许青山继续犁地，秀儿则开始在己翻好的地块上捡拾草根和碎石。

她动作麻利，不时首起腰来捶捶背，目光却总是忍不住飘向地里劳动的丈夫。

许青山身材高大结实，扶犁的姿势稳当有力，吆喝牛的声音洪亮而富有节奏。

看着他专注劳作的样子，秀儿心里泛起一丝甜意。

成亲虽说是父母之命，但能嫁给这样一个踏实肯干的汉子，她是满意的。

日头快到头顶时，地终于翻完了。

许青山卸下犁具，拍拍老黄牛的脖子，“辛苦啦，老伙计。”

秀儿递上水壶，“回家吃饭罢，我早上发了面，蒸馒头吃。”

一听有馒头，许青山眼睛更亮了，“还有馒头？

秀儿你可真是宝贝！”

“瞧你这点出息，”秀儿嗔怪地看他一眼，嘴角却上扬着，“几个馒头就乐成这样。”

“那可不，我娘子蒸的馒头，村里谁不夸？”

许青山得意道，仿佛那馒头是他蒸的似的。

二人收拾好农具，并肩往家走。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新翻的泥土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远处村落炊烟袅袅，近处小河潺潺流淌。

“下午我松土，你要不去李婶家学腌笋？”

许青山提议道。

秀儿想了想，“我先帮你松土，晚些再去。

李婶说下午才开始腌呢。”

许青山心里暖和，知道秀儿是舍不得他一个人干活，便也没推辞，“那成，咱们早点干完，你早点去。”

回到家中，秀儿麻利地生火蒸馒头，炒了个青菜，又切了一碟咸菜。

简单的饭菜，两人却吃得格外香甜。

饭后稍事休息，便又下地去了。

下午的活计相对轻松，许青山用耙子将大土块敲碎整平，秀儿则跟在后面细致地捡除杂草根茎。

偶尔有村民从地头经过，都会停下来聊两句。

“青山，地整得真不错啊！”

路过的赵大爷称赞道。

“赵大爷过奖了，您家的地才整得好呢！”

许青山谦虚道，手里活计不停。

“新媳妇也跟着下地，真是勤快人。”

赵大爷又夸秀儿。

秀儿首起身，抹了把额上的细汗，笑道：“应该的。

赵大爷这是去哪？”

“去河那边看看渔网，逮几条鱼晚上炖汤喝。”

赵大爷说着晃晃手里的渔网，“逮着了送你们一条尝尝鲜！”

“那先谢过赵大爷了！”

许青山笑道。

夕阳西下时，整块地己经松好土，平整得如同铺了一层褐色的绒毯，只待明日撒种。

秀儿看看天色，“我现在去李婶家还来得及。”

“快去罢，”许青山拍拍身上的土，“我把工具收拾收拾就回。”

秀儿应了声，脚步轻快地朝村里走去。

许青山望着她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笑，这才低头收拾起农具来。

回到家中，许青山先将农具归置好，又喂了鸡，扫了院子。

见秀儿还没回来，便烧了锅热水准备洗漱。

天色渐暗时，秀儿才兴冲冲地回来，手里还捧着个小陶罐。

“学成了？”

许青山笑着问。

“学成了！”

秀儿眼睛亮晶晶的，“李婶人真好，一步步教我不说，还给了我一罐她去年腌的笋让我尝尝。

说等我腌好了，换她一罐尝尝就成。”

“李婶是实在人。”

许青山点头，“你先洗把脸，水烧好了。”

晚饭后，夫妻俩坐在院中乘凉。

秀儿兴致勃勃地讲着腌笋的诀窍——要选什么样的笋，怎么切块，盐放多少，如何密封。

许青山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

晚风轻柔，带来远处稻田的气息，偶尔有几声蛙鸣从河边传来。

“明天赶集，你要买点什么吗？”

许青山问。

秀儿想了想，“买些盐和调料，再扯块布给你做件夏衫。

你那件旧的都快磨破了。”

“先紧着你买，”许青山道，“我还能穿。”

“一起买，”秀儿坚持道，语气温柔却不容反驳，“我知道咱们现在不宽裕，但该添的还得添。”

许青山心里暖融融的，没再争辩。

夜空渐渐繁星点点，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清辉洒满小院。

“累了一天，早点歇罢。”

许青山起身，“明天还得起早赶集呢。”

秀儿点点头，跟着起身。

二人简单洗漱后，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许青山轻声道：“等地里菜长成了，第一批先给你炒盘新鲜的。”

秀儿在枕头上轻笑一声，“好，我等着。”

窗外月光如水，室内呼吸渐匀。

清河村的第一天，就在这宁静的春夜中悄然过去了。

而明天，又将有新的活计，新的盼头，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地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