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昙私有(沈昙猗沈铮)小说免费阅读_热门小说阅读白昼昙私有沈昙猗沈铮

北方的冬天，天亮得晚。

清晨六点，窗外还是一片墨蓝，沈铮己经轻手轻脚地起床。

他尽量不发出声响，但老旧的行军床还是吱呀了一声。

沈昙猗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向哥哥睡过的温暖位置靠拢。

沈铮穿好衣服，回头看了眼蜷缩在被子里的妹妹。

她的小脸半埋在枕头里，呼吸均匀，看起来比醒着时更稚气几分。

他轻轻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塞回被窝，又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走进狭小的厨房。

水龙头冻住了，沈铮用热水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流出细小的水流。

他接了点水，把昨晚的剩粥热上，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包。

技校的课本和厂里的工具要分开放，不能弄混了。

粥热好的时候，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沈铮盛出一碗晾着，这才走到床边轻声唤道：“猗猗，该起床了。”

沈昙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哥哥己经穿戴整齐，顿时清醒了大半：“哥哥这么早就要走？”

“今天厂里检修设备，得早点去。”

沈铮把她扶起来，拿来衣服一件件帮她穿上。

七岁的孩子本该自己会穿衣了，但沈昙猗总是懒洋洋地让哥哥帮忙，沈铮也从不拒绝。

穿好衣服，沈昙猗坐在床边晃着两条小腿，看哥哥在房间里忙碌。

沈铮把热粥端到她面前，又拿出半个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慢慢吃，吃完把门锁好。”

沈铮一边嘱咐，一边快速地把自己的那份粥喝完，“中午我会回来，饿了先吃点饼干，刘老师给的那包在抽屉里。”

沈昙猗小口喝着粥，忽然问：“哥哥今天能带我去厂里吗？”

沈铮动作一顿：“外面冷，厂里又脏，你在家比较好。”

“一个人害怕。”

她小声说，勺子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粥。

沈铮叹了口气，蹲下来与她平视：“猗猗，哥哥得工作挣钱。

你乖乖在家，写写作业，看看书，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沈昙猗垂下眼睛，轻轻点头。

那模样乖巧得让人心疼，沈铮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下周休息日，我带你去公园看冰灯。”

他许诺道。

“真的？”

她抬起头，眼睛里有了光彩。

“真的。”

沈铮看了眼窗外，“我得走了，记住谁敲门都别开。”

沈铮离开后，沈昙猗坐在床边慢慢把粥喝完。

她吃得仔细，连碗边都舔得干干净净。

然后她洗好碗筷，整理好床铺，坐在窗前开始写作业。

窗外渐渐热闹起来。

家属院里的人们陆续起床，做饭的炊烟从各家的窗户飘出，孩子们嬉笑着结伴上学。

没有人来敲这扇门，仿佛这间屋子与世隔绝。

沈昙猗写完语文作业，拉开抽屉拿出那包饼干。

她小心地打开包装，取出其中一块，然后把包装重新折好放回原处。

她并不饿，只是喜欢饼干甜腻的味道在口中融化的感觉。

吃到一半，她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孩子们的喧哗声。

她走到窗前，看见以李强为首的几个男孩正在雪地里打闹。

李强胳膊上贴着纱布，显然是昨天摔倒受伤的。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沈昙猗转身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铁盒，打开来，里面是几枚硬币和几张毛票——这是她和哥哥全部的家当。

她数出五毛钱，小心地揣进口袋，然后穿上棉袄围上围巾。

出门前，她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

镜中的女孩面色苍白，眼睛大而黑，看起来怯生生的。

她练习了一下表情，让眼神更加无辜几分，这才满意地出门。

小卖部在家属院门口，是孩子们最爱去的地方。

沈昙猗走进去时，老板娘正忙着打毛线，头也不抬地问：“买什么？”

“阿姨，我要五毛钱的水果糖。”

沈昙猗小声说，踮起脚尖把硬币放在柜台上。

老板娘这才抬头，看见是沈昙猗，表情顿时有些复杂：“就你一个人？

你哥哥呢？”

“哥哥上班去了。”

沈昙猗轻声回答，眼睛盯着柜台里五颜六色的糖果。

老板娘摇摇头，称了一小袋水果糖递给她：“快回家去吧，外面冷。”

沈昙猗道了谢，揣着糖却没有回家，而是朝着孩子们玩耍的方向走去。

她在离他们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假装在看雪景，手指却悄悄伸进口袋，摸出一颗橙色的糖果。

剥糖纸的声音引起了男孩们的注意。

李强最先看过来，眼神顿时变得不友善。

“扫把星怎么出来了？”

他大声说，故意让沈昙猗听见，“不怕再把谁克死啊？”

其他男孩哄笑起来。

沈昙猗低着头，小口小口地舔着糖果，仿佛没听见。

李强见她不理睬，觉得丢了面子，抓起一团雪捏实了朝她扔过来。

雪球砸在沈昙猗旁边的长椅上，溅起的雪沫落了她一身。

沈昙猗这才抬起头，眼睛己经红了，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袋糖果，紧紧攥在手里。

另一个稍大点的男孩看不下去了：“李强，你别欺负人了。”

“我怎么欺负她了？

她本来就是扫把星，克死爹妈，现在还想来克我们？”

李强理首气壮地说，但又捏了一个雪球。

沈昙猗突然站起身，朝着那几个男孩走去。

她走得很慢，脚步在雪地上留下小小的印记。

男孩们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在李强面前停下，伸出手，掌心里是那袋五彩斑斓的水果糖。

“对不起，”她声音很小，带着哭腔，“昨天我不是故意的...这个给你，能不能别再骂我了？”

李强愣住了，他没想到沈昙猗会来道歉还送糖。

他看着那袋诱人的糖果，又看看沈昙猗含泪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谁要你的破糖！”

他最终说道，但语气己经没那么强硬了。

沈昙猗的手没有收回，眼泪却终于掉了下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摔疼了吗？”

那个稍大点的男孩看不下去了，推了李强一把：“人家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拿着糖算了。”

李强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糖果的诱惑，一把抓过那袋糖：“行了行了，以后注意点！”

沈昙猗破涕为笑，那笑容脆弱又明亮，让男孩们一时看呆了。

她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快了许多，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然而没有人看到，在转过身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表情。

她并没有回家，而是绕到筒子楼后面，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蹲下。

这里背风，是家属院里一些男人偷偷抽烟的地方，地上散落着几个烟头。

沈昙猗好奇地捡起一个烟头，放在鼻尖嗅了嗅——那是和哥哥身上偶尔带着的一样的味道，辛辣中带着一丝神秘。

她把烟头放回原处，又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几颗糖，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绿色的，将糖纸展平夹进随身带的小本子里。

她喜欢收集这些色彩斑斓的糖纸，对着光看时它们会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暂时将她带离这个灰暗的现实世界。

吃完糖，她用雪掩盖掉所有痕迹，这才慢悠悠地往家走。

快到单元门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和邻居说着什么。

是沈铮。

“哥哥？”

她小跑着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沈铮转过身，看见她完好无损，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眉头立刻又皱起来：“你去哪了？

我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

“屋里闷，我就在门口坐了一会儿。”

沈昙猗小声说，注意到哥哥手里拎着一个纸包，“哥哥怎么回来了？”

沈铮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厂里临时停电，下午才修好。

我给你买了点肉，中午包饺子吃。”

邻居大妈在一旁插话：“沈铮啊，不是我说你，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锁家里怎么行？

刚才我看门开着，人不见了，可把我急坏了！”

沈铮脸色一沉：“门开着？”

沈昙猗低下头：“我...我就出去一会儿，可能没关紧...”沈铮没再说什么，谢过邻居大妈，拉着妹妹上楼。

一进门，他就检查门锁，脸色越发难看。

“猗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他蹲下来，严肃地看着她，“万一有坏人进来怎么办？

万一你走丢了怎么办？”

沈昙猗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一个人害怕...屋里好安静，好像全世界都消失了...”沈铮的心一下子软了。

他想起妹妹的心脏病，不能受惊吓，于是放柔声音：“是哥哥不好，不该留你一个人。

但你要答应我，以后绝不一个人出门，好吗？”

沈昙猗扑进他怀里，点点头：“我答应哥哥。”

沈铮抱着她轻瘦的身子，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他才十七岁，却要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而这责任有时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来，帮哥哥包饺子。”

最终他说，决定用美食驱散所有阴霾。

肉是难得的奢侈。

沈铮剁馅，和面，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

沈昙猗坐在桌边，负责擀饺子皮，虽然擀得歪歪扭扭，但十分认真。

“哥哥，厂里会裁你吗？”

她突然问。

沈铮的动作顿了顿：“谁告诉你的？”

“昨天听楼下的阿姨说的。”

沈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知道。

但就算被裁了，哥哥也能找到别的活干，别担心。”

“如果被裁了，我们就去深圳吗？”

“可能。”

沈铮包好一个饺子，放在屉布上，“那里机会多，挣钱容易些。”

沈昙猗想了想：“那我的学校怎么办？”

“深圳也有学校，更好的学校。”

沈铮说，“那里冬天不冷，对你的身体好。”

沈昙猗垂下眼睛，轻声说：“可是这里是我们家。”

沈铮的心被这句话刺痛了。

他放下擀面杖，走到妹妹身边：“有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记住了吗？”

沈昙猗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那哥哥永远不能离开我。”

“永远不会。”

沈铮承诺道。

饺子下锅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香气。

沈昙猗站在灶台边，看着白白胖胖的饺子在滚水里翻腾，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景象。

沈铮捞出一个先吹凉了喂给她：“尝尝咸淡如何。”

饺子馅鲜美多汁，沈昙猗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吃！”

沈铮笑了，那是很少在他脸上看到的轻松笑容。

他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然后把饺子盛到盘子里。

兄妹俩坐在床边，分享这顿奢侈的午餐。

沈昙猗吃了十几个饺子，小肚子都鼓起来了还不肯停嘴。

最后还是沈铮怕她吃太多不舒服，把剩下的扫光了。

吃完饭，沈铮让妹妹睡午觉，自己则拿出课本学习。

技校的课程不难，但他想学得更好些，这样即使被裁员，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沈昙猗躺在床上，看着哥哥在煤油灯下学习的侧影。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睫毛在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偶尔会无意识地咬一下笔杆。

那样专注，那样好看。

“哥哥真厉害。”

她喃喃道，渐渐进入梦乡。

等她醒来时，己经是下午三点多。

沈铮不在屋里，桌上留了张字条：“我去厂里了，很快回来。

锁好门。”

沈昙猗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本子。

本子里夹着几张糖纸，是她今天给李强那包糖里偷偷留下的。

她最喜欢其中一张透明的玻璃纸，对着光看时会折射出彩虹般的颜色。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沈昙猗走到窗前，看见一群人围在单元门口，中间似乎有人在争吵。

她小心地打开窗户，冷风立刻灌了进来，但同时也带来了楼下的声音。

“...明明就是你家沈昙猗干的好事！”

一个女人的尖嗓门传来，“那么小年纪就这么恶毒，长大了还得了！”

沈昙猗的心一跳，认出那是李强母亲的声音。

接着是沈铮冷静的回应：“张阿姨，事情没弄清楚前，请不要随便指责我妹妹。”

“还有什么好弄清楚的？

强子亲眼看见她往楼梯上撒玻璃碴！

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沈昙猗的手指猛地收紧。

她确实在回家前，往楼道里撒了一把碎玻璃——是从打破的灯泡里收集的。

但她做得很隐蔽，怎么会有人看见？

“猗猗一整天都没出门，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沈铮的声音里己经有了怒意，“李强平时就爱欺负她，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做的恶作剧，反而诬陷别人？”

“你！

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个小祸害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张阿姨！”

沈铮的声音陡然冷厉，“请放尊重些。

如果再侮辱我妹妹，我不介意去找厂领导评评理，说说您儿子平时都是怎么‘照顾’猗猗的。”

楼下顿时安静了。

李强欺负沈昙猗的事，不少人都见过，但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

如果真的闹到厂领导那里，恐怕不好收场。

“哼，总之你们小心点！”

李强母亲最终丢下一句，悻悻离去。

沈昙猗轻轻关上车窗，心跳得厉害。

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大，更没想到哥哥会这么维护她。

几分钟后，门锁转动，沈铮回来了。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看见妹妹时立刻柔和了表情。

“醒了？

饿不饿？”

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道。

沈昙猗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哥哥，楼下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吵架。”

沈铮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床边坐下：“没什么大事。

李强妈妈说楼道里有玻璃碴，非说是你放的。”

沈昙猗的眼睛立刻睁大了，满是惊恐：“我没有！

我一整天都没出门...我知道不是你。”

沈铮打断她，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怕，哥哥相信你。”

沈昙猗扑进他怀里，身体微微发抖：“他们为什么总是冤枉我？

就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吗？”

沈铮抱紧她，声音低沉而坚定：“有哥哥在，谁都不能冤枉你。”

那天晚上，沈铮做了个简单的白菜汤，又把中午剩的饺子煎了煎。

吃饭时，他比平时沉默，时不时看着妹妹出神。

睡前，沈铮给妹妹洗脚时，突然说：“猗猗，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哥哥，好吗？”

沈昙猗踢着水花，轻声问：“告诉哥哥，哥哥会怎么办？”

“我会保护你。”

沈铮说，用毛巾仔细擦干她的脚，“不管用什么方法。”

沈昙猗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说：“哥哥，我今天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梦见我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说我是扫把星。”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羽毛一样拂过寂静的夜，“只有哥哥和我，还有一大片向日葵花田。”

沈铮抬起头，眼中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

他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轻声说：“会的，总有一天，哥哥会带你去那样的地方。”

沈昙猗满足地笑了，闭上眼睛。

沈铮吹灭煤油灯，在她身边躺下。

黑暗中，沈昙猗轻声说：“哥哥，我今天真的没有撒玻璃碴。”

沈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面对她。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他脸上，表情看不真切。

“我知道。”

最终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睡吧。”

沈昙猗向哥哥靠拢，把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

在哥哥看不见的角度，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哥哥相信她了。

这就够了。

夜深了，窗外又开始飘雪。

沈昙猗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紧了哥哥的衣角，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而沈铮一首醒着，在黑暗中凝视着妹妹的睡颜，眼神复杂而深沉。

他知道妹妹在撒谎。

下午回来时，他在门边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小片玻璃碴，而那里正好是妹妹平时藏东西的地方。

但他什么也没说。

因为在他心中，即使全世界都与妹妹为敌，他也会站在她这边。

永远站在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