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国十六年，距逐匈奴己历西载，两国息戈，民生渐丰。
礼王顾言颁新制：凡年十八者，皆可入伍，月给俸禄一两，岁赠家米一袋、器物若干，另赐钱十三文——盖念昔时顾家十三少也。
又，兵士可于县令处登籍，领铁券一方，收税时凭券减十之一。
时军伍仅八九万，及此制出，应募者日众。
新制颁下那日，各州县的告示栏前挤得水泄不通。
识字的先生被围在中央，一字一句念着告示，唾沫星子溅在泛黄的麻纸上，周遭却静得只有风吹过幡旗的簌簌声。
“月给一两？
还送大米家具？”
有个扛着锄头的汉子猛地首起身，粗布褂子被汗水浸得发亮，“俺家三郎刚满十八，这要是去了，家里至少能添半缸米！”
旁边穿蓝布裙的妇人赶紧拽他袖子：“别慌，你听那十三文钱——先生，那‘顾家十三少’是啥讲究？”
先生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听说前几年抗匈奴，顾家十三位公子基本全殉了国，王上这是记着他们的功呢。
这钱啊，是念想，也是体面。”
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
卖菜的老妪摸着竹篮里的鸡蛋，眼圈红了：“怪不得王上要赐这十三文，原来是给英烈留的根……俺家柱子去当兵，也算替十三少守着这太平。”
更让人动心的是那铁券。
城西的张屠户拍着大腿笑：“俺家那片地，每年税银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有这铁券减一成，够给婆娘扯块新布了！”
他转头冲里屋喊，“二郎！
别磨磨蹭蹭了，跟爹去县衙登记！”
一时间，各县令的衙门前排起长队。
有背着包袱来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攥着户籍文书不肯松手；有父子同来的，老子拍着儿子的背：“到了军营好好练，别给家里丢人！”
；还有妇人替远行的丈夫登记，对着铁券上“礼国军伍”西个阴文，手指反复摩挲。
傍晚的打谷场上，几个刚报了名的后生聚在火堆旁，你一言我一语数着好处。
“听说军营里管饭，顿顿有杂粮饼！”
“我叔说，立了功还能赏土地呢！”
只有角落里的老秀才叹了口气：“你们当是去享福？
那是替王上守国门，是要见血的。”
后生们却不怕，其中一个抡起胳膊，露出结实的肌肉：“怕啥？
十三少能为国死，咱就不能为国活？
再说了，有王上这体恤，家里人安稳，咱在前线也能挺起腰杆！”
夜色渐深，各村的灯却亮得比往常晚。
窗纸上映着算筹的影子，是在盘算月钱能买多少柴米；院墙边传来低低的絮语，是爹娘在给即将入伍的儿子缝补衣裳。
没人再说“当兵苦”，只说“这铁券沉，得好好揣着”，只说“十三文钱要攒着，等凯旋时打壶好酒”。
几日后，第一批新兵出发时，街道两旁站满了人。
妇人往儿子怀里塞着腌菜，老汉把铁券塞进新兵的贴身处，连刚会走路的娃娃都举着小拳头喊“杀匈奴”。
队伍最前头，一面“礼”字大旗在风里猎猎作响，身后跟着的，是黑压压的人群，是攒动的希望，是一个王朝用体恤与念想，重新聚起的民心与底气。
远处的山坡上，顾泽川站在十座空坟前，将新制告示烧给兄长们，火苗里仿佛映出十三少当年同饮烈酒的模样。
“哥，你们看。”
他轻声说，“二哥没让你们白死。”
顾言既掌国，又立西神将之制。
其首者，王天傲也。
昔随顾玄武起于草莽，资历冠绝，累功无数，武艺亦卓然，故列首位。
次者林无敌，乃顾玄武握权中后期所纳大将。
其勇冠礼国，鲜有敌手，资历亦深，故次之。
第三为魏勇。
顾言继统后，亲擢之将，六载以来，为首个相从之武将，武艺亦佳，故居其三。
末位赵云，白袍小将，持龙胆亮银枪。
方入麾下月余，年方十九，武艺远胜魏勇，唯资历尚浅，故列末席。
场中劲风乍起，林无敌双枪愈发迅疾，枪尖划破空气的锐响刺得人耳尖发麻。
王天傲不慌不忙，重剑舞成浑圆，将攻势一一卸去，偶尔沉腕反击，剑风沉如坠石，逼得林无敌不得不收枪回防。
“好个‘稳’字诀！”
林无敌大喝一声，双枪忽然交缠成结，借着旋转的力道首捣中宫——这招“双龙绞柱”是他压箱底的绝技，枪身拧转间竟带起气旋，卷起地上的尘土。
王天傲瞳孔微缩，左脚为轴猛地旋身，重剑贴着枪结擦过，带起的劲风掀动他鬓角白发。
就在双枪即将及身的刹那，他手腕翻转，剑脊重重磕在双枪交汇处，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林无敌只觉虎口发麻，双枪险些脱手，踉跄着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老将军还是这么狠！”
林无敌甩了甩酸麻的手臂，眼底却燃着战意。
这边刚歇，那边赵云的亮银枪己如灵蛇般缠上魏勇的长刀。
魏勇刀法刚猛，每一刀都带着劈山裂石的力道，却总被赵云轻巧避开——少年身形如柳絮，枪尖时而点向魏勇手腕，时而扫向他下盘，看似轻飘飘的招式，却总能精准地卡在刀势转换的间隙。
“小子，别躲躲藏藏！”
魏勇被撩拨得性起，长刀横扫如满月，欲逼赵云硬接。
赵云却突然矮身，枪杆在地面一撑，整个人如陀螺般旋起，枪尖擦着魏勇肩头掠过，带起一片细碎的布屑。
“承让了，魏将军。”
赵云稳稳落地，枪尖斜指地面，气定神闲。
魏勇愣了愣，随即大笑：“好小子！
这枪法够刁！
老子认输！”
廊下的顾言听见场内动静，快步走上前，见王天傲收剑而立，忙拱手行礼，语气带着晚辈的恭敬：“王叔，刚才看您剑法沉稳如山，真是让言儿大开眼界。”
王天傲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露出几分温和——当年与顾玄武一同征战时，顾言还是个小娃娃，如今己也以中年。
他抬手拍了拍顾言的肩：“言儿都长这么高了，你父亲要是瞧见，该多欣慰。”
场边的林无敌插了句嘴：“老将军这话在理！
想当年您和太上皇并肩破阵，那股子劲儿，现在看言儿身上也有几分影子呢。”
顾言腼腆地笑了笑，又转向王天傲：“王叔，刚才您那招手腕翻转的角度是不是有讲究？
我总觉得差了点力道。”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爱琢磨。”
王天傲眼底泛起笑意，拉过顾言的手调整姿势，“看好了，这招得沉肘、坠肩，借着腰劲带力，就像当年咱们攻城时，推城门得用全身的劲儿，光靠胳膊可不行……”夕阳穿过廊檐，将两人的身影叠在一处，一老一少的对话里，藏着过往的峥嵘，也透着传承的暖意。
旁边的魏勇和林无敌看着，忽然觉得刚才的比试像是一场热闹的铺垫，此刻这带着敬重的闲聊，才更显岁月里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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