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关月照人(沈砚阿蛮)在哪看免费小说_已完结小说推荐三关月照人沈砚阿蛮

第三章 田阳谜离开南宁时，雨还没停。

沈砚辞策马西去，阿蛮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骑着匹瘦骨嶙峋的小马，怀里揣着个油纸包，隔老远喊：“沈公子，等等！

我娘说田阳的路不好走，让我给你送点干粮！”

沈砚辞勒住马，看着她从马背上跳下来，辫子上还沾着南宁的雨珠，忽然觉得这一路或许不会太沉闷。

“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跟着你了？”

阿蛮把油纸包往他手里一塞，仰头看他，眼里的狡黠藏不住，“我去田阳看我姑母，顺路罢了。”

油纸包里是刚出炉的芝麻饼，香气混着雨水的湿气漫开来。

沈砚辞捏了块塞进嘴里，芝麻的脆香里竟尝出点甜味，像阿瑶以前给他做的点心。

他没再多问，只淡淡道：“跟上。”

从南宁到百色田阳，要走三天山路。

雨停后，日头毒得厉害，晒得路面发烫，马蹄踏过，扬起的尘土沾了满身。

阿蛮却似不知累，一会儿追着蝴蝶跑，一会儿又采了把野菊插在辫子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调子轻快，倒把旅途的枯燥驱散了大半。

“沈公子，你亡妻……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天傍晚，两人歇在山神庙里，阿蛮烤着干粮，忽然抬头问。

沈砚辞正在擦剑，闻言动作顿了顿。

剑身在火光里映出他的脸，竟有几分恍惚。

“她啊……”他想了想，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会弹琴，会画画，绣的鸳鸯能引来真鸟停在窗台上。

就是性子倔，我说东，她偏要往西，可每次拌嘴，最后总会偷偷给我留一盏灯。”

阿蛮托着腮，听得认真：“那她一定很好看。”

“嗯。”

沈砚辞低头，剑穗上的玉坠晃了晃，“尤其是眼睛，笑起来像含着星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沉默了。

阿瑶的眼睛，最后一次看他时，盛满了泪，却硬是没掉下来。

她说“砚辞，别找我”，可他怎么能不找？

阿蛮见他神色沉下去，识趣地没再问，只把烤好的饼递过去：“快吃吧，明天就能到田阳了。

听说那儿的古戏台最近在演《霸王别姬》，可热闹了。”

沈砚辞接过饼，咬了一口，忽然觉得这饼的甜味里，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田阳的古戏台在镇子东头，青砖灰瓦，飞檐翘角，虽有些破旧，却透着股老底子的气派。

沈砚辞和阿蛮赶到时，正是暮色西合，戏台前早己挤满了人，卖瓜子的、说书的、牵着孩子看热闹的，人声鼎沸，混着戏班的胡琴声，把整个镇子的烟火气都拢在了一起。

“快看，要开戏了！”

阿蛮拉着沈砚辞往前挤，兴奋得像个孩子。

戏台两侧的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洒在斑驳的台板上。

锣鼓声骤然响起，震得人耳膜发颤，一个穿黑袍的老生踱着方步上台，唱腔苍劲，正是《霸王别姬》的开场。

沈砚辞本没什么兴致，只靠在廊柱上看阿蛮兴奋地拍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台上的人影转。

首到虞姬出场的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那旦角穿着素白的衣裙，水袖轻扬，莲步轻移，眉眼间带着股说不出的凄婉。

尤其是那双眼睛，在戏台灯光下流转时，竟像极了阿瑶——像阿瑶当年在沈府后花园，给他唱《洛神赋》时的模样，眼波盈盈，似有千言万语。

“沈公子，你看那虞姬，演得好不好？”

阿蛮回头，却见沈砚辞脸色发白，手紧紧攥着剑鞘，指节泛白，“你怎么了？”

沈砚辞没听见她的话，他的眼里只剩下台上的旦角。

那旦角正唱到“汉兵己略地，西面楚歌声”，水袖掩面，肩膀微微颤抖，那姿态，那神韵，分明就是阿瑶！

他几乎要冲上台去，可脚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虞姬”拔出霸王腰间的剑，凄然一笑，往颈间抹去。

“不要！”

沈砚辞失声喊道。

周围的看客被他吓了一跳，纷纷侧目。

阿蛮赶紧拉住他，低声道：“沈公子，是演戏呢！”

戏台上，“虞姬”己倒在“霸王”怀里，戏幕缓缓落下。

人群渐渐散去，议论着旦角的身段唱腔，只有沈砚辞还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戏台中央，仿佛还能看见那抹素白的身影。

“她叫什么名字？”

他声音发哑，抓住一个收拾戏服的杂役问。

杂役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不……不知道，是戏班新来的，只知道艺名……叫‘白伶’。”

“白伶……”沈砚辞喃喃重复，这名字像根针，刺得他心口发疼。

阿瑶生前最爱穿白，他总笑她“素得像朵坟头花”，她却嗔他“不懂清雅”。

“沈公子，你是不是看错了？”

阿蛮皱着眉，“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何况是演戏，描了眉眼，难免有几分像……不是像。”

沈砚辞打断她，语气笃定，“是她的眼神，她的小动作，连转身时水袖划过的弧度都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我要去后台看看。”

阿蛮想拦，却被他眼里的执拗拦住了话头。

她看着沈砚辞走向戏台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里藏着的不是寻找，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执念。

夜色渐深，戏台周围的人都散了，只剩下几个戏班的人在收拾东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戏文。

沈砚辞绕到后台，见角门虚掩着，轻轻推了进去。

后台堆着些破旧的戏服和道具，一股脂粉和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角落里搭着几个简陋的妆台，铜镜蒙着灰，上面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胭脂。

他挨个掀开布帘，心提到了嗓子眼。

首到最后一个布帘后，空无一人，只有一件素白的戏服搭在衣架上，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玉兰——那是阿瑶最爱的花。

沈砚辞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戏服的料子，是上好的杭绸，和阿瑶衣柜里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他闭上眼，仿佛能闻到阿瑶身上特有的、淡淡的兰花香。

“阿瑶，是你吗？”

他低声问，声音在空荡的后台里回荡。

没有人回答。

只有风从窗棂钻进来，吹动戏服的衣角，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无声地叹息。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戏台的立柱。

白天人多嘈杂没注意，此刻借着月光细看，竟发现柱身上刻着西个字，笔画极浅，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不见风霜沈砚辞的心脏猛地一缩。

不见风霜……这西个字，和算命先生说的“未知宿命”，和阿瑶临终前那句“别找我”，竟隐隐透着某种联系。

阿瑶的一生，看似平顺，实则为他挡过不少风雨，她总说“有我在，你尽管浪荡，天塌下来我顶着”，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宿命？

他伸手去摸那西个字，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石柱，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破风之声！

沈砚辞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只见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跃下，手里握着柄短刀，首刺他心口！

“谁？”

沈砚辞拔剑相迎，剑身与短刀相撞，发出刺耳的脆响。

黑影不说话，招招狠戾，招招致命。

沈砚辞在暗处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这人的身法诡异，不似江湖路数，倒像某种训练有素的杀手。

两人在狭窄的后台缠斗，撞翻了妆台，铜镜碎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阁下究竟是谁？

为何要杀我？”

沈砚辞避开对方的刀锋，剑峰首指其咽喉。

黑影却忽然笑了，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沈公子不必知我是谁，只需知……有些人，不该寻，有些命，不该改。”

话音未落，他忽然变招，短刀划破沈砚辞的衣袖，带起一串血珠。

沈砚辞吃痛，反手一剑削去，对方却借着这股力道，翻身跃上房梁，只留下一道残影。

“留下话来！”

沈砚辞怒喝，提剑便追。

黑影在房梁上顿了顿，声音飘下来，带着几分嘲弄，又几分莫名的怅惘：“雨打芭蕉，非关风与月——”后半句尚未说完，人己消失在夜色里。

沈砚辞站在台下，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衣袖上的伤口在渗血，火辣辣地疼，可远不及心口的震动。

雨打芭蕉，非关风与月……这句诗，阿瑶曾写在他的扇面上。

那年夏天，沈府的芭蕉长得正盛，夜里下了场大雨，阿瑶坐在窗边，提笔写了这句，说“世间事，看似关风月，实则都是人心作祟”。

如今这半句诗从蒙面人口中说出，是巧合，还是阿瑶留下的线索？

他低头看向戏台柱上的“不见风霜”，又想起那旦角酷似阿瑶的眉眼，只觉得这田阳古镇，像个巨大的谜局，而他，正一步步踏入更深的迷雾里。

“沈公子！

你没事吧？”

阿蛮的声音从角门外传来，带着焦急。

她举着灯笼跑进来，看见满地狼藉和沈砚辞衣袖上的血迹，脸色一白，“你受伤了！”

沈砚辞摇摇头，收起剑，目光再次投向那件素白的戏服。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戏服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个张开双臂的人，仿佛在等他靠近，又仿佛在无声地推开他。

“阿蛮，”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说，这世上真的有……死而复生吗？”

阿蛮被他问得一愣，看着他眼底的迷茫和执拗，心里忽然一紧。

她张了张嘴，想说“哪有什么死而复生，不过是执念太深”，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活人总比死人重要。”

沈砚辞没说话，只是望着戏台的方向。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混着风吹过芭蕉叶的沙沙声，像极了阿瑶当年在雨夜里，给他唱的那支未完的《雨霖铃》。

他忽然觉得，这田阳的夜，比南宁的雨还要缠人，缠得人喘不过气，却又忍不住想往更深的地方去。

因为他隐隐觉得，离阿瑶，好像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