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娟把信随手丢回桌上后，便系上围裙，开始准备一家人的午饭——一锅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几个掺了麸皮的窝头。
屋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哥哥林小宝因为没吃到第二个鸡蛋而哼哼唧唧的声音。
林晓晓的心却像被那封信点燃了一把火，烧得她坐立难安。
她知道，机会就像指缝里的沙子，稍纵即逝。
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去奶奶家拿鸡蛋，成了她计划的第一步。
这不仅能暂时离开母亲的视线，更重要的是，村小学就在去奶奶家的必经之路上。
“妈，我和姐姐去奶奶家了。”
林晓晓扯了扯姐姐林小梅的衣角，用尽可能乖巧的语气说道。
王秀娟正忙着，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回！
别在路上野！
鸡蛋拿稳了，摔碎一个看我不剥你的皮！”
林小梅默默拿起桌上的小竹篮，牵起林晓晓的手。
她的手心有些粗糙，带着常年干活的薄茧，但很温暖。
林晓晓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前世她与这个姐姐并不亲近，长大后更是各自奔波，此刻这只手传来的温度，让她更坚定了要改变些什么的决心。
姐妹俩一前一后走出低矮的土坯房。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泥土路被晒得发烫，路边的杂草蔫头耷脑。
村子里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远处田里劳作的人影。
林晓晓一边走，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沿途的景象。
这是她记忆深处早己模糊的故乡，贫穷，但却有一种原始的宁静。
她的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加速跳动。
果然，没走多远，那所只有几间破旧平房的村小学就出现在眼前。
黄土夯成的围墙塌了一角，一根歪斜的木杆上，一面褪色的红旗有气无力地垂着。
正是课间时间，几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孩子在空地上追逐打闹。
她的目标，是坐在唯一一间教室门口，正靠着墙根晒太阳的一个瘦高身影——张老师。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戴着副断了腿用胶布缠着的眼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本卷了边的书。
“姐，”林晓晓停下脚步，扯了扯林小梅的手，指着学校的方向，“你看，张老师。”
林小梅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嗯。
快走吧，奶奶该等急了。”
“姐，我……我想去问问张老师，旧报纸还要不要。”
林晓晓仰起脸，拿出她练习好的、属于六岁孩子的“突发奇想”，“咱家墙角那堆，妈说卖不了几个钱，要是能给学校，是不是就能换朵小红花？”
小红花，是这个年代对小孩子最具诱惑力的奖励之一。
林小梅果然犹豫了一下。
她看了看学校，又看了看奶奶家的方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妈让我们拿了鸡蛋就回去，别节外生枝。
快走吧。”
林晓晓心里一沉。
姐姐的顺从和畏惧，是她计划中的第一个变数。
她不能硬来，否则会引起怀疑。
正在这时，命运似乎站在了她这一边。
一个皮球从学校里滚了出来，正好滚到她们脚边。
几个孩子追着球跑了出来，看到林小梅和林晓晓，都好奇地停下脚步。
张老师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清是林家的两个女孩，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是小梅和晓晓啊，去哪啊？”
机会来了！
林晓晓立刻松开姐姐的手，捡起那个脏兮兮的皮球，却没有立刻还给那些孩子，而是抱着球，蹬蹬蹬跑到张老师面前，用那双努力睁大的、显得特别“求知若渴”的眼睛望着他。
“张老师，”她的声音又甜又脆，“我和姐姐要去奶奶家。
老师，你上次说的，认识字就能看懂故事，是真的吗？”
张老师显然被这个问题逗乐了，他放下书，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平时有些怯生生、今天却格外大胆的小女孩：“当然是真的啦。
书上啊，信上啊，写的都是字，字连在一起，就是故事，就是道理。”
“信？”
林晓晓精准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好奇，“老师，今天我叔从广深来信了！
可是……可是我妈不认识字，她看不懂，我爸又不在家……”她的小脸垮了下来，带着点委屈，“叔是不是在信里说，不给我们买新衣服了呀？”
她的话听起来完全是一个惦记着新衣服的小孩子的抱怨，但听在张老师耳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他知道林建国家的情况，也知道农村妇女不识字的普遍和无奈。
一种知识分子的同情心和责任感油然而生。
“哦？
广深来的信啊？”
张老师扶了扶眼镜，语气更和蔼了，“广深可是大城市，你叔在那里肯定见了不少世面。
信里说不定真有好消息呢。”
林晓晓用力点头，趁热打铁：“老师，你认识的字最多最厉害了！
你……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信里到底有没有说新衣服的事？”
她的话充满了孩子的首接和“功利”，让人无法拒绝。
一旁的林小梅有些紧张，小声提醒：“晓晓，别麻烦老师……”张老师却摆了摆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助人为乐嘛。
这样，等你们从奶奶家回来，要是你妈同意，就把信拿来给我瞧瞧，老师帮你看看有没有‘新衣服’的消息，好不好？”
成了！
林晓晓心里一阵狂喜，但脸上却只是露出一个开心又腼腆的笑容：“谢谢老师！
我回去就跟妈妈说！”
目的达到，她乖巧地把皮球还给那几个等待的孩子，然后跑回姐姐身边，拉起姐姐的手：“姐，我们快走吧，拿了鸡蛋就回来找老师！”
林小梅看着瞬间变回“正常”的妹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小孩子一时兴起。
姐妹俩继续朝奶奶家走去。
阳光照在林晓晓身上，暖洋洋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又拿起书本的张老师，心中充满了希望。
她终于找到了撬动命运的第一个支点——知识，或者说，拥有知识的人。
现在，她需要解决的下一个难题是：如何说服母亲王秀娟，同意让张老师看那封信。
这恐怕，比接近张老师本身，要困难得多。
母亲的多疑和固执，就像一堵坚硬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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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机会就像指缝里的沙子，稍纵即逝。
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去奶奶家拿鸡蛋，成了她计划的第一步。
这不仅能暂时离开母亲的视线，更重要的是，村小学就在去奶奶家的必经之路上。
“妈，我和姐姐去奶奶家了。”
林晓晓扯了扯姐姐林小梅的衣角，用尽可能乖巧的语气说道。
王秀娟正忙着，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回！
别在路上野！
鸡蛋拿稳了，摔碎一个看我不剥你的皮！”
林小梅默默拿起桌上的小竹篮，牵起林晓晓的手。
她的手心有些粗糙，带着常年干活的薄茧，但很温暖。
林晓晓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前世她与这个姐姐并不亲近，长大后更是各自奔波，此刻这只手传来的温度，让她更坚定了要改变些什么的决心。
姐妹俩一前一后走出低矮的土坯房。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泥土路被晒得发烫，路边的杂草蔫头耷脑。
村子里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远处田里劳作的人影。
林晓晓一边走，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沿途的景象。
这是她记忆深处早己模糊的故乡，贫穷，但却有一种原始的宁静。
她的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加速跳动。
果然，没走多远，那所只有几间破旧平房的村小学就出现在眼前。
黄土夯成的围墙塌了一角，一根歪斜的木杆上，一面褪色的红旗有气无力地垂着。
正是课间时间，几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孩子在空地上追逐打闹。
她的目标，是坐在唯一一间教室门口，正靠着墙根晒太阳的一个瘦高身影——张老师。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戴着副断了腿用胶布缠着的眼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本卷了边的书。
“姐，”林晓晓停下脚步，扯了扯林小梅的手，指着学校的方向，“你看，张老师。”
林小梅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嗯。
快走吧，奶奶该等急了。”
“姐，我……我想去问问张老师，旧报纸还要不要。”
林晓晓仰起脸，拿出她练习好的、属于六岁孩子的“突发奇想”，“咱家墙角那堆，妈说卖不了几个钱，要是能给学校，是不是就能换朵小红花？”
小红花，是这个年代对小孩子最具诱惑力的奖励之一。
林小梅果然犹豫了一下。
她看了看学校，又看了看奶奶家的方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妈让我们拿了鸡蛋就回去，别节外生枝。
快走吧。”
林晓晓心里一沉。
姐姐的顺从和畏惧，是她计划中的第一个变数。
她不能硬来，否则会引起怀疑。
正在这时，命运似乎站在了她这一边。
一个皮球从学校里滚了出来，正好滚到她们脚边。
几个孩子追着球跑了出来，看到林小梅和林晓晓，都好奇地停下脚步。
张老师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清是林家的两个女孩，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是小梅和晓晓啊，去哪啊？”
机会来了！
林晓晓立刻松开姐姐的手，捡起那个脏兮兮的皮球，却没有立刻还给那些孩子，而是抱着球，蹬蹬蹬跑到张老师面前，用那双努力睁大的、显得特别“求知若渴”的眼睛望着他。
“张老师，”她的声音又甜又脆，“我和姐姐要去奶奶家。
老师，你上次说的，认识字就能看懂故事，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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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上啊，信上啊，写的都是字，字连在一起，就是故事，就是道理。”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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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我妈不认识字，她看不懂，我爸又不在家……”她的小脸垮了下来，带着点委屈，“叔是不是在信里说，不给我们买新衣服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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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林建国家的情况，也知道农村妇女不识字的普遍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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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广深来的信啊？”
张老师扶了扶眼镜，语气更和蔼了，“广深可是大城市，你叔在那里肯定见了不少世面。
信里说不定真有好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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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信里到底有没有说新衣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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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林小梅有些紧张，小声提醒：“晓晓，别麻烦老师……”张老师却摆了摆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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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等你们从奶奶家回来，要是你妈同意，就把信拿来给我瞧瞧，老师帮你看看有没有‘新衣服’的消息，好不好？”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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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就跟妈妈说！”
目的达到，她乖巧地把皮球还给那几个等待的孩子，然后跑回姐姐身边，拉起姐姐的手：“姐，我们快走吧，拿了鸡蛋就回来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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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找到了撬动命运的第一个支点——知识，或者说，拥有知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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