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那股子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油灯的光晕在赵强脸上跳跃，映得他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两簇鬼火。
菜刀就那么横着，锈迹和寒光混在一起，对着王老五和赵富贵。
王老五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那条刀疤显得更狰狞了。
他在这十里八乡横着走了半辈子，啥时候被个半大孩子拿刀指过？
还是在他刚死了爹的灵堂上！
这要传出去，他王老五的脸往哪儿搁？
一股邪火“噌”地就顶到了他脑门儿。
“小逼崽子！”
王老五啐了一口浓痰，落在赵根生的牌位前，故意恶心人。
“拿把破刀你就成精了？
老子玩刀的时候，你他妈还和尿泥呢！”
他嘴上骂得凶，脚下却没敢立刻上前。
赵强刚才撞他那一下，劲儿贼大，透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儿，让他心里有点犯嘀咕。
赵富贵躲在王老五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尖着嗓子帮腔：“小强！
你快把刀放下！
这是要造反啊？
伤了人，你得吃枪子儿！
你让你娘和你妹以后咋活？”
他这话看似劝解，实则是往王老五的火上浇油，提醒他赵强就娘仨，没啥依仗。
王老五果然被点醒了。
对啊，就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带着个病痨鬼娘和个赔钱货丫头，他能翻天？
刚才肯定是自己没防备。
胆气一壮，王老五往前踏了一步，叉着腰，指着赵强的鼻子骂：“听见没？
小杂种！
赶紧把刀给老子扔过来，跪下磕三个响头，老子看你刚死了爹，兴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不然，今天就把你们这家绝户头全收拾了！”
“绝户头”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赵强的心尖上。
他眼角余光扫过母亲惨白如纸的脸，妹妹惊恐噙满泪水的眼，还有桌子上那个冰冷的牌位。
前世今生，所有的屈辱、愤怒、还有那股子被逼到绝境只能拼命的狠劲，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饶我命？”
赵强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近乎癫狂的弧度，“老子今天，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个门！”
他话音没落，王老五觉得机会来了，趁赵强说话分神，猛地一个箭步冲上来，使了个黑虎掏心，蒲扇大的手首接就奔赵强拿刀的手腕抓来！
这一下要是抓实了，刀肯定得脱手。
“小强！”
王淑芬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闭上了眼，不敢看儿子被打残的景象。
赵富贵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阴笑，仿佛己经看到赵强被打趴下，抚恤金到手的情景。
说时迟那时快！
赵强根本没躲！
他甚至迎着王老五冲了上去！
就在王老五的手即将碰到他手腕的刹那，赵强脑袋猛地一偏，躲开抓挠，同时右手握着的菜刀由下往上，贴着王老五的胳膊内侧，闪电般向上一撩！
不是砍，是撩！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目标，不是要害，而是王老五那颗长满乱糟糟头发的脑袋！
王老五只觉得头皮一凉，一股冷风首接灌进了天灵盖！
紧接着，才是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传来！
“啊！！”
王老五发出一声不像人腔的惨叫，猛地缩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顶，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撞翻了身后一条长凳。
鲜血，顺着他粗壮的手指缝，汩汩地往外冒，瞬间就流了他满脸满脖子，看起来恐怖无比。
所有人都惊呆了！
赵富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张着嘴，活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王淑芬听到惨叫，睁开眼，看到满脸是血的王老五，吓得浑身一软，差点晕过去。
赵小芸更是把脸死死埋进母亲怀里，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赵强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菜刀斜指地面，刀尖上，一滴殷红的血珠正缓缓凝聚，然后“嗒”一声，砸落在泥土地上，溅开一小朵暗色的花。
他脸上溅了几点血珠子，配上那冰冷的表情，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五爷！
五爷你没事吧？”
赵富贵这才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凑到王老五身边，声音都带了哭腔。
王老五要是今天折在这儿，他也脱不了干系！
王老五捂着头顶，又惊又怒又怕，剧痛让他酒彻底醒了。
他透过指缝看着赵强，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这小子不是吓唬人！
他是真敢下手！
刚才那一刀，要是往下偏几分，砍的就是他的脖子！
“血……老子流血了……”王老五声音发颤，他横行霸道，靠的就是一股狠劲，可现在遇到个比他还狠、还不要命的，他那点狠劲就屁都不是了。
赵强用没拿刀的手，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点子，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五爷，”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这头破血流，好过家破人亡，对吧？”
他往前走了一步。
王老五和赵富贵吓得同时往后一缩。
“刚才，谁说要卖我妹来着？”
赵强的目光像两把冰锥子，钉在王老五脸上。
王老五嘴唇哆嗦着，没敢接话。
“刚才，谁说我爹欠了赌债来着？”
赵强又看向赵富贵。
赵富贵腿一软，首接瘫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骚臭味更浓了。
“滚。”
赵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带着你们那张擦屁股都嫌硬的欠条，给老子滚！”
“再敢踏进我家门一步，”他举起菜刀，刀锋上的血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下次掉的，就不只是头发了！”
王老五看着那还在滴血的刀，再看看赵强那双毫无人类感情的眼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走……快走……”他再也顾不上头上的伤，也顾不上面子了，捂着脑袋，踉踉跄跄就往门外跑，连滚带爬，生怕慢了一步那菜刀就飞过来。
赵富贵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连滚爬爬地跟着窜了出去，比兔子还快。
转眼间，两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恶棍，就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血迹和一股尿骚味。
灵堂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油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王淑芬压抑的、后怕的抽泣声。
赵强站在原地，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握着菜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现在微微有些发抖。
他不是怕，是这具身体太弱了。
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哥……哥！”
赵小芸从母亲怀里抬起头，看着脸上带血、持刀而立的哥哥，小脸上满是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陌生的依赖。
赵强把菜刀丢在脚边，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走到母亲身边，蹲下身，想扶她起来。
王淑芬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冰凉，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小强……你……你闯大祸了啊！
那王老五……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有你大伯……他们……他们往后可咋办啊！”
绝望和恐惧，再次笼罩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赶走了恶狼，可往后的日子，看不到一点光亮。
赵强看着母亲哭肿的双眼，看着妹妹瘦弱的小脸，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妈，别怕。”
他扶着母亲颤抖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向门外漆黑的夜空。
“爹走了，以后这个家，有我。”
“只要我赵强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再欺负咱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往后，咱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王淑芬看着儿子那双和年龄完全不符的、深邃而坚定的眼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丈夫当年的影子，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些许，但更多的，是铺天盖地涌来的悲伤和迷茫。
赶走了恶人，可米缸快见底了，往后的嚼谷从哪里来？
这日子，真的能好起来吗？
赵强没有再说什么。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菜刀，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慢慢地冲洗着刀身上的血迹。
水流冲刷着锈迹和鲜血，汇成淡红色的污水，流进地里。
他看着恢复冰冷的刀锋，眼神锐利。
这才只是开始。
王老五和赵富贵，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个家，内忧外患，一贫如洗。
但既然老天爷让他回来了，带着前世的记忆和这股子狠劲回来了，他就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钱，会有的。
势，会有的。
所有欺辱过他们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这第一步，该怎么走。
眼前最要紧的，是弄到吃的，让娘和妹妹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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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强看着母亲哭肿的双眼，看着妹妹瘦弱的小脸，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妈，别怕。”
他扶着母亲颤抖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向门外漆黑的夜空。
“爹走了，以后这个家，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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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咱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王淑芬看着儿子那双和年龄完全不符的、深邃而坚定的眼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丈夫当年的影子，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些许，但更多的，是铺天盖地涌来的悲伤和迷茫。
赶走了恶人，可米缸快见底了，往后的嚼谷从哪里来？
这日子，真的能好起来吗？
赵强没有再说什么。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菜刀，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慢慢地冲洗着刀身上的血迹。
水流冲刷着锈迹和鲜血，汇成淡红色的污水，流进地里。
他看着恢复冰冷的刀锋，眼神锐利。
这才只是开始。
王老五和赵富贵，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个家，内忧外患，一贫如洗。
但既然老天爷让他回来了，带着前世的记忆和这股子狠劲回来了，他就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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