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似被揉碎的金箔，斜斜掠过菜市场灰扑扑的铁皮顶棚，在石板路上跳跃出细碎光斑。
积水倒映着初升的太阳，折射出七彩光晕，随着行人的脚步荡开，聚拢。
早起的商贩们踩着“啪嗒啪嗒”的水声，将各类工具一一摆放整齐。
竹筐里满装着芹菜，小葱捆扎整齐，胡萝卜也堆成小山。
肉类区的暖红色灯箱亮起，将悬挂的五花肉和肋骨镀上一层光泽。
案板上零星溅落的血水，被冲洗成暗红色的细流。
水产区的喧闹此起彼伏，泡沫箱里各类鱼虾翻腾着溅起水花，卖鱼的大叔赤着胳膊，一边高声吆喝，一边熟练地剖鱼刮鳞。
枯黄的菜叶堆旁，刚出锅的水煎包在油锅里滋滋作响，白雾缭绕间，整个市场仿若渐渐苏醒在烟火之中。
而这市场，是由大叉车厂改造而成。
斑驳的铁壁上，还残留着“安全生产”的标语，锈迹斑斑的管道从铁皮顶棚垂下，诉说着往昔的工业岁月。
虽然宽大的铁门足以容纳多人并行，但此刻也显得拥挤不堪。
推着电动车的主妇、挎着竹篮的老人，各色人等摩肩接踵。
陈默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艰难前行，他不过是想买些叶菜简单对付一顿。
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后，他蹲下身，从一堆皱叶甘蓝中仔细挑选起来。
终于，他挑了一个品相还不错，松松快快的甘蓝。
“喂，老板，甘蓝……”话还没说完，隔壁摊位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
卖胡萝卜的大妈将杆秤重重一放，秤砣撞击案板发出“当”的一声，语气里满是不满：“涨一块还嫌贵？
今早鸡肉的进货价涨了三块！
这菜都长疯了你不知道！”
穿碎花衫的阿姨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只好赔笑着买了东西匆匆离去。
“那鲫鱼昨天才八块，现在怎么标十块！？”
嘈杂的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几声惊讶的呼喊。
“老板，甘蓝几块？”
陈默扯着嗓子喊道。
“甘蓝甘蓝！
三块六一斤了啊！”
摊主头也不抬地应答，手里忙着给顾客称菜。
陈默皱了皱眉，印象中甘蓝不过八毛一斤左右，如今价格却翻了不止一倍。
可他也别无太好的选择，其他地方的价格恐怕只会更高。
“过去了啊。”
付完钱，陈默攥紧手机，下意识地看了看推送栏，“物价指数异常波动”的新闻赫然挂在热搜上。
配图是超市货架上的天价蔬菜……“真操蛋，这物价一天一个样，政府也不管管。”
陈默低声骂着，关上了手机。
回家的路并不远，一路上，老人们的交谈声不断传入耳中。
树荫下的石凳上，几个大爷围坐在一起，面前摆着收音机，里面正播报着财经新闻。
“听说外国那边又封城了，港口都停摆了，这国际运输一断，物价能不涨吗？”
“可不是嘛，就这几根黄瓜，竟然要他妈我十多块，以前能买两斤猪肉了！”
“哎，听说隔壁小区有人开始囤米囤油了，咱们要不要也……”陈默加快了脚步，不想再听这些让人焦虑的话题。
转过街角，怡家小区的红砖墙映入眼帘。
这是个有着十几年历史的老小区，规模不大却充满生活气息，老椿树郁郁葱葱，鸟鸣声此起彼伏。
门卫张大爷和他很熟，偶尔他们还会一起下象棋。
看到陈默回来，张大爷探出门卫室的窗户，朝他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关怀向他喊道：“小陈，最近别乱跑，派出所通知说要排查人口。
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儿，说是要挨家挨户登记。”
“好嘞，谢了张叔！
您自己也多注意。”
陈默笑着应道，心里却没太当回事。
可当他拎着菜往楼道走时，注意到公告栏贴了新通知，红底白字写着“关于加强流动人口管理通告”。
“砰——”陈默进屋关上门，他把菜放进冰箱，转身烧了壶热水。
水开的间隙，他拆开一袋速溶咖啡倒入杯中。
“咕嘟咕嘟”，水很快被烧开，开水进入杯中，褐色粉末在水里打着旋儿，升腾的热气模糊了杯壁上印着的卡通图案。
他端着咖啡走到桌边，开始用电脑处理工作。
文档才刚做了小半，右下角的弹窗再次跳出物价相关新闻。
陈默烦躁地关掉，工作时间确实难挨，一个多小时似乎过了整天……他长出一口气退出了文档，开始整理文件。
文件很多，也很乱，他甚至翻出去年的电子账单。
那时的餐费支出还不到现在的一半，他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发愣，忽然，他想起同事说过的“消费降级”，自嘲地笑了笑——如今连买个菜都要犹豫，可不就是降级到谷底了。
“歇会吧，累死了……”陈默长出一口气，躺在床上开刷短视频。
算法推送了条搞笑段子，大抵是主角在超市对着天价泡面表演夸张的震惊表情，评论区一片共鸣：“这哪是泡面，是黄金吧！”
午间做饭，陈默把甘蓝切得细碎，油花溅起，他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躲。
炒锅里的菜叶发出“滋滋”声响，香气混着油烟在厨房里弥漫。
“妈的，还得擦灶台……”菜算是做完了，可是灶台却不成样子，他将菜放到一旁，打算先清洗一下，却发现厨房清洁剂见底了。
他只得打开购物APP比价，却发现最便宜的促销装也要比上月贵两成，可最后还是咬咬牙下了单。
“真香……”坐在椅上，由于客观原因他只得放下清理的任务，坐在彩花桌子前慢慢的吃了起来。
下午三点，社区群里突然弹出消息。
物业通知因为物价上涨，下月物业费要上调5%。
群里瞬间炸了锅，人们连连抱怨。
连停车费都跟着涨，有病吧，人家物价涨了和你停车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们家的水电缴费单，你们都看看，大几百块，这不就是抢钱吗陈默看着那些消息和数字，默默把刚写好的请假申请删入回收站，原本打算请年假出去散心，现在看来，还是老老实实守着工资度日吧……傍晚，他下楼倒垃圾，垃圾桶旁不知谁丢弃了半袋面粉，那面粉己经发霉，在麻布袋子上己经起了霉毛。
这霉有些怪，好似有些灰，又好似有些红色掺杂。
“咦？
都长草了……可惜了，真是浪费。”
陈默倒完垃圾后瞥了其一眼竟发现在面粉中长出一株草来，草的叶子有些怪，他之前应该没见过。
可是也仅仅惊奇了下后便转身离开。
“刹……”夜色渐浓，一只小鼠从草堆中钻出后首奔面粉而去，也许是饿极了，没有过多思虑便吃了下去。
夜风吹拂，不知从何处卷来一小片雾气，雾是有色的，好似一阵尘土，浅黄暗淡。
“吱——”过了三五分钟，小鼠脚步虚浮，倒在了地上，短小的西肢一阵抽动，随后缕缕血水从它嘴中溢出，经过流淌最终滴在了地上……消散，消失……陈默想的是去溜溜弯，路上路过张大爷的门卫室，进去聊了几句家常，无意间，他看到报纸头版标题写着“专家解读物价上涨原因”，陈默凑过去扫了两眼，密密麻麻的文字里，“供需失衡国际形势”几个词格外刺眼。
突然，张大爷突然指着报纸上的照片：“小陈，你看这是不是那个卖豆腐的老李？
上报纸了！”
晚上七点——陈默准时打开电视，想追那部攒了很久的刑侦剧——《冰雾》，在广告间隙，本地新闻插播了物价专题报道，镜头扫过超市货架，收银员机械地扫码，电子屏上跳动的数字让顾客皱起眉头。
陈默换台时，正巧看到财经频道在采访菜市场商贩，那个卖胡萝卜的大妈正对着镜头诉苦：“进价涨得比火箭还快，我们小本生意，能不跟着调价吗？”
画面切换，到了街头采访，几个年轻人举着话筒抱怨外卖配送费翻倍，连奶茶店都开始收“包装升级费”。
广告很快过去，陈默也再次回到了主线，确实，这部剧很精彩，连带回放他一口气看了六七集。
“睡觉喽……妈的，破文件就写的一点……回头再说吧……”他揉揉眼睛发现己经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月亮仍旧明明的照着，透过窗帘上方在洁白的墙壁上留下道道白痕。
陈默放下手机，刚欲饱睡一觉时，几条信息声将他拉回，天晚了，他本不想再理会，可是对方又再次发送过来了五六条消息。
陈默揉了揉眼，不情愿的将手机拿起。
“好吧，你赢了……”他心中这样想道。
打开绿泡泡后迎面而来的便是备注为“老冯(冯俊）”的好友发来的几条未读。
“嗯？
他找我？”
陈默皱着眉头，有些意外。
因为这“老冯”是他的一个高中同学，他们两个和叫安然的人混的不错，但是毕业久了，联系也不算多了，虽然是相对而论，那也是不如高中是那样“铁”了……由于他高考失利，毕业后没有找到曾经的理想工作，而是在陈庄医院当一个保安。
你在吗出大事了你到底在不在，快点别特么再睡了好吧我等着你，我只能相信你了（动画表情）着急（动画表情）快快快陈默快速扫过了几条消息后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是看样子很急。
他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敲了一个“？”
过去。
你听好了行听好了陈默快速回答着。
我可以以人品保证这是原监控，相信我，绝对没有p图怎么了，你说呗，还不信你了？
陈默确实相信他的人品，因为老冯几乎不怎么说谎，也一般不会这样说话。
可是这次他却没有在打字解释，而是发了一条视频过来，视频很短，一共十二秒……待视频加载完毕，陈默打开发来的视频，视频似乎是从医院的监控设备中获取的。
画面中的时间显示为十点三十九分，应该是采用了夜视镜头拍摄，但画面质量却和白天相差无几。
在画面的偏下方，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女人突然如扑食般冲向了一名近前的护士。
护士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
紧接着，那个女人毫不迟疑地将脸猛地凑近护士，仿佛要亲吻她一般。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视频戛然而止，画面定格，没有了后续的发展。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陈默不禁嘟囔道，“你找我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他对这个视频的意义感到十分困惑，而老冯也还没有解释。
“这简首跟那什么丧尸片没什么两样……要是电影都这么拍，肯定会好很多呢……”陈默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评论着。
他原本还想继续吐槽，可就在这时，老冯又发来了一条视频。
陈默下意识地点开了新的视频，满心期待着能看到一些其他的内容。
然而，当视频加载完毕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满地深红的血迹，以及一个正在疯狂撕咬着护士的女人。
八秒钟，视频很短，却又很长……陈默看完这个视频之后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吐意涌上喉咙。
恶心……猎奇……虽然他混迹互联网多年，可是这样的场景确是第一次见，如此真实，根本不像特效或者是可以p出来的。
甚至比那些知名丧尸大片的特写还要更真实些。
这是电影……陈默打字还没结束，老冯再次发来一段话来。
我知道你觉得恶心可是你快来老地方我又话讲时间不多了陈默刚退出视频看到“老地方”那里时，界面忽然变白，一个弹窗跳了出来。
该用户发表违规言论，散播不良信息，己被进行封号处理，您有任何问题可以拨打以下电话反映……“我靠……这有大问题！
怎么封号了？
该不会……对，老地方！
冯俊，你一定要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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