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苏雨晴的电话像一根针刺破了陈默浑浑噩噩的状态。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跟一个记者聊超自然现象？是嫌自己身上的麻烦不够多，还是觉得“鬼见愁”系统不够隐蔽？
“对不起，苏记者，我想你找错人了。”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我就是个普通待业青年，对什么都市传说一窍不通，都是朋友们瞎传的。”他准备挂断电话。
“陈先生请稍等！”苏雨晴语速加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敏锐，“我调查过槐安路老家属院的水鬼传闻，也走访过近期几位‘意外’解决的悬案相关人士，比如那位摆脱杀夫嫌疑的苏曼女士，还有澄清了校园霸凌事件的附中……一些线索，似乎都若有若无地指向您。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这记者是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苏曼和附中的事情他自认做得还算隐蔽，怎么会被盯上？
“苏记者，我真的……”
“陈先生，”苏雨晴打断他，语气放缓，带着一丝诚恳，“我并非要曝光什么，也不是追求猎奇。我只是想探寻真相，尤其是那些被常规逻辑忽略的真相。或许，有些‘声音’，需要被听见。我们可以见一面，只是聊聊，我保证不会给您带来困扰。”
陈默沉默了。他想起水鬼张伟的哭泣，红衣学姐对头发的执念，还有鬼王历那离谱的“脱单”诉求……这些“声音”，确实需要被倾听，但绝不是通过一个记者的笔。然而，拒绝似乎更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好吧。”陈默权衡利弊，勉强答应，“时间地点我定。”
“没问题！”
挂断电话，陈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记者还没应付完，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又响了，这次却不是什么正经任务。
日常提示：您的VIP客户‘鬼王历’似乎对现代人类社交方式产生浓厚兴趣，尤其关注‘直播’互动模式。建议宿主加以引导，以满足客户需求，提升服务满意度。
陈默：“……” 直播？鬼王看直播？！他想象了一下鬼王历端坐在白骨王座上，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穿着兔子装的主播嘤嘤嘤地求打赏……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当他晚上回到家时，发现鬼王历果然正“坐”在他唯一的沙发上（虽然脚不沾地），手里拿着他的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某个热门直播平台的界面。更惊悚的是，平板的电量居然还是满格——这位大佬似乎自带无线充电功能。
“大王……您这是？”陈默小心翼翼地问。
鬼王历头也没抬，猩红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屏幕上一个正在玩恐怖游戏、被吓得吱哇乱叫的主播，语气平淡无波：“此乃观察众生相之便捷途径。此人胆识，不及红衣学姐万一。”
陈默嘴角抽搐，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一边忐忑地准备与苏雨晴的会面（最终定在一个人流量巨大的连锁咖啡店角落），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鬼王历以惊人的速度熟悉着现代电子设备和各种网络梗。他甚至开始对打赏机制产生了兴趣，指着屏幕上飞过的火箭和跑车问陈默：“此等虚拟之物，于阳间价值几何？可换取‘功德’或‘机缘’否？”
陈默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那就是图一乐，花钱买开心，跟功德没关系……”
“哦？”鬼王历若有所思，“取悦他人，亦可获‘打赏’？此规则，倒与香火愿力有几分相通之处。”
陈默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预感很快成了现实。
就在他与苏雨晴见面的前一天晚上，陈默处理完一单帮地缚灵找丢失的宠物骨灰坛的业务回家，发现家里异常安静。鬼王历不在沙发上，也不在天花板附近飘着。一种莫名的空虚感……不对，是危机感让他心头一紧。
他冲进自己的小卧室，只见鬼王历正飘在他的电脑前，电脑屏幕亮着，摄像头指示灯……也是亮的！
屏幕上，赫然是那个热门直播平台的直播界面！直播标题取得格外耸人听闻——《深夜探秘：与沉睡百年的祂对话！》！而直播画面里，是他那乱糟糟的卧室一角，以及……虽然经过某种力量干扰略显模糊，但依旧能看出轮廓非人的鬼王历的侧影！
弹幕已经炸锅了：
“卧槽！这COS质感绝了！这侧脸，这氛围！”
“主播牛逼！这是什么新型AR特效吗？太真了吧！”
“道具组加鸡腿！这阴森森的寒气我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了！”
“沉睡百年？剧本不错啊！快让‘祂’转过来看看！”
“楼上别吵！打扰我欣赏美人（？）侧颜！”
陈默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想关掉直播。
“且慢。”鬼王历抬手阻止了他，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一种空灵而古老的磁性，瞬间又引发弹幕一阵疯狂刷屏。“本王……尚有几个问题，欲问此间众生。”
陈默几乎要给他跪下了：“大王！祖宗！这不能问！这是直播！成千上万的人看着呢！”
“那又如何？”鬼王历瞥了一眼飞速滚动的弹幕，似乎觉得很有趣，“正好，可广纳建言。”
不等陈默再次阻止，鬼王历已经对着麦克风，用他那低沉悦耳、却问出惊天动地问题的声音开口道：
“尔等阳世之人，可知……如何追求一名人类女子？”
弹幕瞬间静止了一秒，随即以更疯狂的速度爆发：
“？？？？？”
“我听到了什么？追求人类女子？”
“这位‘祂’是想谈恋爱了？”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神展开！”
“课代表呢！快记笔记！鬼王在线求偶！”
“首先，你得有个实体吧大佬！”
“报！警！啊！不对，这好像不归警察管……”
陈默手忙脚乱地去拔电源线，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他绝望地看着鬼王历似乎真的开始“认真”阅读那些乱七八糟的弹幕建议，从“送房送车”到“每天说早安晚安”，从“制造浪漫偶遇”到“直接绑回家”（这条被鬼王历评价为“有伤天和，不妥”）。
直播间的热度以坐火箭的速度飙升，平台管理员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诡异的直播间，但任何封禁操作都如同石沉大海。
就在陈默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因为“扰乱阳间秩序”或者“饲养危险鬼王并任其进行非法直播”而被系统抹杀或者被特殊部门请去喝茶时，鬼王历似乎终于对弹幕里那些不靠谱的建议失去了耐心。
他微微蹙眉，对着麦克风，用总结陈词般的语气说道：“看来，尔等亦是无甚高论。罢了，此事，还是需问本王之‘关键变数’。” 说着，他侧过头，模糊但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屏幕，精准地“看”向了瘫软在地的陈默。
这一眼，配合着那句信息量巨大的“关键变数”，让弹幕彻底沸腾，各种猜测和玩梗刷满了屏幕。
下一秒，直播信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切断。屏幕黑了下去。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陈默瘫坐在地上，看着恢复正常的电脑屏幕，又看看一脸“解决了”表情的鬼王历，感觉自己离社会性死亡以及物理性死亡都只有一步之遥。
“大王……”他有气无力地开口，“您知道您刚才做了什么吗？”
“略作调研，广纳民意。”鬼王历语气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本王很讲道理”的意味，“虽收获寥寥，但过程……尚可。”
陈默：“……” 他第一次对“鬼见愁”这个系统名称有了深刻的认同感——不是鬼见了发愁，是他见了鬼发愁！尤其是见了这种力量强大、思维跳脱、还对现代科技一知半解的鬼王！
他几乎可以预见，明天与苏雨晴的会面，将会有多么的“精彩纷呈”。那个敏锐的女记者，会不会已经看到了这场该死的直播？
陈默捂住了脸，感觉前途一片黑暗。不，是鬼气森森。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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