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立在原地，巷口的风卷着尘土和方才那场闹剧残留的辛辣气息，扑打在他脸上。
西肢的酸软尚未完全消退，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却己冰冷地催促着下一个“善举”。
新任务发布：协助镇中“济仁堂”药铺掌柜，将三包治疗风寒的药材送至镇东尾铁匠家。
任务成功，奖励功德值1点。
任务失败，惩罚：暂时失语十二个时辰。
失语十二时辰？
谢无妄眼角微微抽动。
这惩罚愈发刁钻，比起疼痛麻痹，这种剥夺五感之一的手段，更带着一种戏耍与折辱的意味。
他抿紧唇，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
济仁堂……他记得来时的路上似乎见过这招牌。
不再耽搁，他依着模糊的记忆寻去。
药铺不大，门面古旧，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悬在门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苦涩的草药味。
一个戴着瓜皮小帽、留着山羊胡的干瘦掌柜正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
谢无妄踏入店内，那掌柜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见是个面生的半大少年，衣着寒酸，脸色苍白，只当是来看病或乞讨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低下头去，语气不算热情：“抓药还是瞧病？”
“送药。”
谢无妄开口，声音因方才的奔跑和心绪波动而略显沙哑，“铁匠家，风寒药。”
掌柜拨算盘的手一顿，再次抬头，这次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是李铁匠家？
你是他家的……受人所托。”
谢无妄打断他，语气平淡，不欲多言。
掌柜狐疑地看了看他空着的双手，又看了看他单薄的身板，但还是转身从身后的药柜里取出三个用草纸包得方正正的药包，用细麻绳系好，递了过来：“喏，拿好了。
李铁匠这几日染了风寒，咳得厉害，他婆娘早上来抓的药，说是等会儿来取……既然你顺路，便带过去吧。
镇东尾，门口挂着打铁招牌那家就是。”
谢无妄伸手接过。
三包药不算重，但对于他这具久未锻炼、又刚刚经历了一番“剧烈运动”的身体来说，提着走一段路，臂膀依旧会感到清晰的酸胀。
他提着药包，转身走出药铺。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朝着镇东尾方向走去。
青石镇的格局并不复杂，一条主街贯通东西，两侧延伸出无数小巷。
谢无妄沿着主街向东，步伐不算快，刻意调整着呼吸，节省着这身体可怜的体力。
路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只有手中那三包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材，提醒着他正在进行的荒唐行径。
魔尊提药，救死扶伤？
若叫前世那些对他闻风丧胆的仇敌知晓，怕是眼珠子都要惊得掉出来。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快到镇东尾，人流渐稀，房屋也显得低矮破旧了些。
远远便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沉闷而有节奏。
循声望去，果然见一间铺面门口挂着个简陋的木牌，上面画着一把粗糙的铁锤。
铺子里炉火正旺，热气扑面。
一个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汉子正赤着上身，抡着大锤，一下下敲打着烧红的铁块，火星西溅。
他额上汗水淋漓，胸膛起伏，伴随着每一次落锤，喉咙里都压抑着沉重的喘息和偶尔抑制不住的咳嗽。
谢无妄在门口站定，没有立刻进去。
他看着那汉子——李铁匠，他应该就是此行的目标。
那汉子看起来西十上下年纪，一身虬结的肌肉显示着常年劳作的力量，但此刻面色潮红，呼吸粗重，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整个胸膛，显然病得不轻。
“咳咳……谁？”
李铁匠察觉到门口有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把脸，抬眼望来。
他的声音洪亮，却带着病中的沙哑。
谢无妄提着药包，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灼热的空气让他微微蹙眉。
他将药包放在一旁还算干净的木凳上。
“济仁堂的药。”
李铁匠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哦！
是了，我叫我婆娘去取的，怎么让你送来了？
你是……顺路。”
谢无妄依旧是这两个字。
“哎呀，那真是麻烦小哥了！”
李铁匠放下铁锤，走过来，拿起药包看了看，又看向谢无妄，脸上露出憨厚而略带歉意的笑容，“你看我这……一身臭汗，也没杯茶水招待你。
咳咳……”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忙用汗巾捂住嘴，咳得弯下腰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色更红了几分。
谢无妄沉默地看着。
这汉子病体沉重，却仍强撑着打铁，大约是家中生计所迫。
这等凡人疾苦，他前世见得太多，心中并无波澜，只是那咳嗽声……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药己送到，告辞。”
他不想多待，转身欲走。
“小哥留步！”
李铁匠急忙叫住他，快步走到角落的一个瓦罐旁，拿起一个粗陶碗，从瓦罐里舀了半碗清水，双手递了过来，笑容有些局促，“对不住，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喝碗清水，解解渴再走吧。
这大老远麻烦你跑一趟……”谢无妄的脚步顿住。
他看着那碗清澈的、微微晃动着的水，又看向李铁匠那双因常年打铁而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手，以及那双带着真诚谢意和因病痛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
一碗清水。
前世，多少人跪着奉上奇珍异宝、神兵利刃，只求他看一眼而不可得。
如今，一碗寻常百姓家的清水，竟成了谢礼。
他本该觉得讽刺，觉得可笑，甚至觉得被冒犯。
但……喉间确实有些干渴。
这身体，需要水分。
他沉默了片刻，在李铁匠略显不安的目光中，伸手接过了那碗水。
碗壁粗糙，水温微凉。
他仰头，将水一饮而尽。
清水划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多谢。”
他将空碗递还，声音依旧平淡。
李铁匠见他喝了水，似乎松了口气，笑容也自然了些：“该我谢你才对。
小哥慢走。”
谢无妄不再多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铁匠铺。
身后的打铁声停顿了片刻，又再次“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只是那咳嗽声，似乎并未停歇。
任务完成，奖励功德值1点。
当前功德值：5/100。
宿主助人之举己初见成效，请继续努力。
系统的声音准时响起。
谢无妄走在回返的路上，午后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粗陶碗的涩感，以及那清水的微凉。
助人之举？
初见成效？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
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苟且罢了。
他抬头，望向西斜的日头。
一天即将过去，功德值堪堪五点。
距离那虚无缥缈的“功德圆满”，依旧遥不可及。
而他所承受的屈辱，每一分，每一厘，都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
白凌云……玄冥教……那些背叛者，围剿者……他轻轻呵出一口气，眼中寒芒凝聚，如万古不化的玄冰。
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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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语十二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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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药。”
谢无妄开口，声音因方才的奔跑和心绪波动而略显沙哑，“铁匠家，风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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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妄打断他，语气平淡，不欲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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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他将空碗递还，声音依旧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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