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修仙

六月的风吹不进这条散发着馊水的后巷。

“又是这张死人脸。”

张强的声音很糙，“看见你就烦。”

他一推，林安就撞在了长满青苔的墙上，震落一片墙皮。

林安没反抗，也没抬头，只是把下巴收得更紧。

这个动作似乎激怒了张强。

“哑巴了？”

旁边的人踹飞了林安的书包，课本散了一地。

张强上前，用刚摸过墙的手拍着林安的脸。

“一个靠救济金活的孤儿，有什么资格坐在这？

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跟人说话？”

他顿了顿。

这个人叫张强，是他们班级，也是学校有名的恶霸。

在学校臭名昭著。

他最喜欢欺负的还是林安，从小就没有父母。

揍他不会有什么麻烦。

这句话，让林安垂着的眼皮猛地一抖。

他死死攥着拳，指甲陷进肉里。

但他还是没动，也没说话，默默把一切都咽了下去。

张强似乎觉得无趣了，准备转身。

但他又停下，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转回来，伸手粗暴地在林安的口袋里摸索，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张饭票。

这是林安今天，也是明天唯一的饭钱。

张强把钱和饭票揣进自己兜里，再次拍了拍林安苍白的脸。

“你几顿不吃，应该饿不死吧。”

他轻蔑一笑，带着两个小弟走了。

脚步声远去，巷子里只剩下林安一个人，和他散落在地的书本。

林安慢慢蹲下，颤抖着，沉默地将书本捡起，抱在胸口。

他走出巷子，傍晚的阳光刺眼。

路过同学的窃窃私语像针。

他没抬头，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离开。

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迎面走来。

她的目光在林安嘴角的伤和脏掉的校服上停了一秒，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怀里孩子的脸按向自己的肩膀，不让他看。

然后侧过身，贴着另一边的墙根，快步绕开了他。

那躲避瘟疫般的姿态，比张强的拳头更伤人。

有一股热流猛的涌上眼睛，林安悄悄握紧拳头，朝向那条更偏僻、更破败的路走去。

门在身后锁上，隔绝了整个世界。

家徒西壁。

林安靠着门板，打开书包，抽出了那张数学试卷。

鲜红的“100”分旁，一个肮脏的鞋印，像一道丑陋的疤。

他盯着那个鞋印，很久。

最后一点力气仿佛也被这个鞋印抽走了。

身体里的那根弦，断了。

他爬上那张硬板床，甚至没力气脱掉脏污的校服。

身体因为饥饿和太久营养不良体弱而微微发烫，意识开始模糊。

他发烧了，每次呼吸身体都会微微颤抖。

冷，好冷。

他无意识的抓到旁边打着补丁的小被子，盖在身上。

可是完全没有作用。

粗劣材质的被子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温暖。

林安嘴巴变得干燥起来，慢慢失去意识。

在这片模糊中，他蜷缩起来，双手却死死攥着那张试卷，把它紧紧贴在胸口。

仿佛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拥抱的亲人。

然后，黑暗吞没了他。